大家已经差不多有两个星期没见到唐工了。
董希同说，唐工的身体不太好，最近消瘦得厉害，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似的。
老钟说，唐工以前胃就不怎么好，现在胆囊好像也出毛病了，很有可能是回上海看病去了。
不久之后，唐工又回公司上班来了。
只是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健谈，而且似乎对人也爱理不理的了。
大家本来想关切地问一下他的身体状况的，可是看到他那一副不愿多说话的样子，也就只好跟他打个招呼问个好，算是了事。
董希同说，唐工这次回来之后，第一周只上了四天班，而且还有三次是提前走的。
也许是因为他的工作本来就很轻闲，再加上变压器的生产已经走上正规，不需要他去操太多心了。
向子威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是不是变压器已经做好了，陆广知又想对唐工打起“过河拆桥”的主意来了？唐工是不是也感觉到了陆广知的变化，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心事重重的呢？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说出来，万一不是这个原因，而是他想多了呢？
齐天乐问梁静波：“今年种包青菜的，都发财了吧？”
梁静波是附近的农民，家里有几亩地，种了很多的包青菜。
梁静波一边开车一边回答说：“是发财了——看别人发财了。”
齐天乐有些不相信地说：“这怎么可能呢，要发财的话也是大家一起发啊。”
梁静波叹了口气：“别人卖四毛五一斤，我卖一毛钱一斤。”
齐天乐奇怪地说：“这个我就搞不懂了，为啥别人卖得那么贵，你却卖这么便宜，你是想做新时代的活雷峰吗？”
“哈，我可没有那么高的觉悟！我自己还是个穷人呢，怎么能做雷峰那样的人？再说了，即使我想做，也没有那个资本啊——每个月还有一笔不小的房贷在那里顶着我的脑门呢！”
“那你怎么卖的比别人便宜这么多？”
“别人卖四毛五的时候，我当时就想着，还可以再等等，说不定等别人卖完了，价格就又涨上去了。”
“对呀，你这个想法没有错啊。”
“是呀，我也觉得我这个想法没有错，可是老天爷不这么想啊。”
“这和老天爷有什么关系啊。”
“别人的包青菜刚卖完没多长时间，老天爷就开始下雨了，而且雨水还一直下个没完没了，到最后我种的包青菜全都被花顶开了——都长老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这就叫物极必反，人算不如天算啊！”
梁静波说：“是啊，我本来想着，今年的包青菜至少能卖个一万五、六的，结果最后才卖了六千多，你们说我倒霉不倒霉？”
齐天乐说：“虽然你今年在卖包青菜上栽了，不过现在房价上涨了，你春节时买的房子，也涨了不少吧？”
梁静波这才高兴起来：“是啊，涨了至少好几万呢。”
“这不就行了吗，东方不亮西方亮，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嘛！”
青城市科技局的人来到闳清公司作调研。
市科技局现在深入到各个行业，调研一下现在各个企业的发展状况，顺便收集一下各个企业在开发新产品方面的有没有遇到什么难题。
如果确实遇到了技术上的问题，而且这个技术难度确实很难在短时间内能够攻克，需要和外界合作的，可以免费挂到青城市科技局的网站上向全国招标，吸引相关领域在这方面开展研究的大学或企业联合进行开发。
陆广知说，现在电除尘行业用的电控设备，都是工频的，将来高频电源的开发肯定是主流方向。公司如果想单独开发的话，可能没有那个实力，不如就把这个项目提交上去好了。
这个项目在市科技局的网站上公示后不久，闳清公司就先后接到两个大学打来的电话。
其中一个是武汉一个大学的教授打来的，他说他可以做这个项目，而且他最多只需要十万左右的费用，就可以做出来。
另一个是浙江大学打来的，说他们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如果有时间的话，双方可以商谈一下具体的合作事宜。
陆广知分析说，武汉的那个教授说的话，听起来不太靠谱；而且武汉太远，即使和他们搞合作开发，也不是很方便。还是先跟浙江大学方面先接触一下，然后再做决定吧。
他让老钟和向子威第二天去浙大谈谈，顺便看一下他们的实验室和测试设备怎么样。
在去杭州的路上，向子威说：“万易刚怎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也没有正式的来闳清告别一下？”
老钟说，万易刚已经把山西的市场拿下来了，他现在忙的很，也不在乎闳清这边什么告别不告别的了。他现在肯定是以他自己的公司为中心，闳清公司早就已经不被他放在眼里了。
向子威“哦”了一声，心想，万易刚果然把闳清公司在山西的市场给抢走了。
老钟说：“其实当时和万易刚一起创业的，还有一个人，名叫华通平。
华通平最开始的时候，是和万易刚一起在玉龙环保里面做销售的，后来他们又一起出来创业，然后又同时都进了监狱。
由于华通平不是公司的法人代表，所以他只被判了一年。华通平从监狱里出来后，没有回到以前他和万易刚合开的公司，而是另起炉灶，他先是做安利，手下也慢慢地发展到了近两百人的规模。”
向子威说：“这个人我好像听别人说起过——对了，你说他做安利，是美国那个搞直销的安利公司吗？”
老钟点点头说：“是啊，他老婆是学医的，后来帮别人推销保健品，也赚了不少钱，夫妻两个生活的很自在的。”
“不是说国家现在不让搞安利那种直销的模式了吗，据说害了不少的人。”
“你听我给你讲，后来国家不让安利搞直销后，华通平觉得他在安利的发展空间已经不大了，于是就通过猎头公司，跳到了杭州的合达光公司。
杭州合达光公司的股东是银行系统的人，所以融起资来就比较方便，而且也成功上市了。他们用从股市里吸纳的资本买了两个火力发电厂，还有山西的一个煤矿，最后把剩下的钱投到了一家软件公司身上。
他们的原则是：比如往一个公司投入了一千万，这家公司每年就得付给他们一百八十万，剩下的利润归这家公司所有；如果投资一个公司之后，两年内不见效益的话，马上就撤资了。
华通平去合达光，人家给他开出的条件是：除了年薪之外，在合达光干满八年，就可以拿到公司的八万股票。”
向子威感慨地说：“看来掌握了资源的人，上市就好圈钱了，不过看来这个华通平也确实是个人材啊，干一行成一行。”
“是的，华通平这个人我见过，他的口才比万易刚还要好。”
两个人到了浙江大学之后，一个姓吕的教授带着几个学生在门口迎接他们。
吕教授据说是一个博导，看上去还不到五十岁，却已经是满头白发了。
向子威提出先参观一下他们的实验室，吕教授同意了。
在对各方面感到很满意的情况下，老钟就问浙江大学方面有什么具体的要求。
吕教授开门见山地说：“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绕什么圈子了，要开发这个项目，至少得需要一百万。”
向子威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现在的大学，一个个口气都大得很，一张嘴便不同凡响。
他看了看老钟，老钟也看了看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吕教授接着说：“这一百万的开发经费，其中有二十万是用于开发高频时买各种东西，剩下的八十万是劳务费，工期一年半。”
老钟说：“我们两个今天来的目的，主要是先商量一下具体的合作意向。对于吕教授的这个要求，我们可以先回去对老板转达一下，等请示了老板之后，再给你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吕教授微微地笑了笑：“这个我完全能够理解，希望你们回去之后，好好地给你们老板讲一下，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我们学校完全有这个实力做出你们公司想要的这个高频电源。”
老钟点头表示同意：“这个应该没什么问题，浙江大学是国内一流的大学，老板今天派我们来，也是基于对你们的充分信任嘛。”
吕教授高兴地说：“谢谢，希望在这个项目上，我们能够合作愉快。”
两个人回到车上后，不约不同地出了一口长气。
向子威说：“开口就要一百万，这个也有点儿太过分了吧。”
老钟说：“你没看他们这个经费的组成吗？二十万才是真正用到实处的，那八十万是他们一年半的劳务费。”
向子威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到现在我还有些不敢相信，一个教授竟然这么直截了当地提出这种要求，难道学校现在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吗？”
“那可不？自从改革开放后，人人都向钱看了，大学里也不例外。你看现在的人，一提到钱，那都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你没看那个吕教授嘛，说起这一百万来，轻松得好像拔颗萝卜似的，就不知道这一百万挣起来到底有多难。”
向子威笑了起来：“反正又不是他出钱，他的意思是，他们要这么多钱，主要是贵在他们的劳动力上面了。”
“所以现在这世道，花钱雇一个大学的教授给你干点活，不容易啊。以前***那时候，提出的口号都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现在倒好，全都变成为‘人民币’服务了。”
“哈哈，确实是这样的。现在一个教授拿到一个项目，应该会赚不少的钱吧。”
“你没听说现在的学生称他们的导师为老板吗？现在大学里的那些教授，早就已经市场化了，拿到项目后钱就马上到手了，比开公司赚钱还来得容易呢。”
向子威对此深表同意。
老钟接着说：“现在国家整天都在宣传市场经济、市场经济，到处都是市场经济，搞得连现在的大学都市场化了，你看看，他们的眼里除了钱，什么都不认了。”
下午三点左右，向子威和老钟回到了公司。
陆广知说：“现在的大学都是这样的，只要合同一签，立马就要钱。然后呢，当你隔段时间，询问一下项目进展情况的时候，就给你回个话；不问的话，就一点消息也没有。
如果项目做的时间长了，就派个学生来应付一下，一问学生相关的知识，还没我本人知道的多……”
他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唉，这就是现在的大学。”
不过，他并没有对浙江大学的要求做出明确的表示，只是说他先考虑一下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