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程金展完全没任何的印象,从小到大他连母亲的样子都不知道更何况和她有关的亲人。他有些犹豫,肖筱站在他的身后,感受着这来自高处的风,微冷却带不走一丝的温度。
“你是?”程金展还是开了口询问,那人才侧头看见他们,肖筱注意到他手上的行李包,有些年份,深蓝色的袋子上花花绿绿,却让人感觉到了家的温暖。
李政道看着他,仔细地打量,和自家姐姐有着相同眉眼的年轻人,他突然热泪盈眶,放下行李,跪在坟前,抱着用木板子刻下他姐姐名字的“墓碑”,开始号啕大哭,这一切倒是让程金展不知该如何动作了。“你,你怎么了?”程金展微微移动步伐,看着不远处哭泣的男人。
“姐啊,你的娃终是回来了!”李政道哭喊着,“你终于可以安息了啊!”听着他的言语,程金展倒是有些安心,他坚定地走到母亲的坟前,李政道松开了手,程金展跪下用膝盖移动,颤抖的手抚摸着不知从哪里找到的木板上刻下的字,有些岁月,经历了风风雨雨,却更加清晰可见。“妈。”程金展叫出了声,木板上没有照片,只有四个字---李玫之墓。
“我的外甥哟!”李政道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男子,衣着整洁,“给你妈妈磕三个头吧。”关于他程金展略有耳闻,母亲似乎生前多受于他的关照。
“舅舅,你是要去哪里?”看着他打扮得光鲜的样子,可手上提的包又让他看起来十分难堪。
“我啊,要离开这里了,去外面生活。”李政道看着身后的山山水水,又抹了抹眼泪,这割不断的情谊怎么才能暂时忘记?
“去哪里?”程金展想着对于他而言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不能让他还在外漂泊,“舅舅,带我去妈妈家吧,我想看看她的模样。”说完,他提起李政道的行李,肖筱走在前,心中感慨万分。
李政道自然是不会拒绝,好不容易见到了自己的外甥,怎么能够轻易放过他?他跟在程金展的身后,“大外甥,你叫啥名字啊?”
“舅舅,我叫程金展。金子的金,展翅高飞的展。”程金展耐心地解释着,肖筱还是在前面走着,听着他的难得温柔的话,肖筱对他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好名字好名字啊。”李政道读过几年书,也是因为家中母亲重男轻女,让自家姐姐在外工作,自己来好好读书,可是他自己并不感兴趣,最终也是草草了事了。
“舅舅,你们的家在哪里?”三人回到了平地上,站在马路边,有些坑坑洼洼的地面,似乎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够像市中心一样的发达。
“不远不远,我带你们去吧。”李政道心里乐呵呵的,虽然没怎么见过世面,但是大外甥身上的东西看起来并不便宜。
程金展提着东西,李政道在前面带路,肖筱和程金展并肩走着,“累吗?”程金展侧头询问肖筱。
“还好。”肖筱报以微笑,虽然自己的腿很酸。但是他们家人团聚时刻自己应该不能扫了别人的兴致。
“嗯。”程金展结束了话题,他看着前方的李政道,和他一起走过歪歪扭扭的路,明明市中心没有下过雨,可这里的土地却像是刚刚被春雨亲吻过似的。
没有几分钟,三人便到了,很多户人家,有些人家似乎已经开始生火做饭,炊烟袅袅,程金展心中似乎得到了久违的宁静,他一直向往着这样的生活。
李政道开始在坝子中央大呼小叫。“我大外甥回来了!”所有人一窝蜂地涌出,有人拿着锅铲,有人端着盆子,有人吃着瓜子,还有人站在自家盖的三层小洋楼上,穿着睡衣顶着蓬蓬头看着热闹。
大妈们,眼冒精光,看着眼前高大俊俏的男子,“哟,李家终于有后了!”有人说话酸溜溜的,看着自己旁边还啃着鸡爪的儿子,硬是捏着他的耳朵就往屋里带,相比较而言,她觉得很羞耻。
李政道看着平时没少欺负自家的人开始面露难色,心中分外高兴,程金展怎么会感觉不出些什么。忽然有个小孩子抓住了程金展的裤脚,“哥哥,哥哥,你有糖吗?我妈妈说你有糖唉!”小孩口水直流,可是程金展并没有想到这一出,他身上根本没有任何的糖果,他看向小孩子指向的方向,一个妇女,穿得金光闪闪,像是整个村庄最有钱的人,眼中全是傲慢,肖筱看着跟个小花猫一样的孩子,抱起他,“小朋友,那个叔叔可没有糖果,倒是姐姐我有。你要吃吗?”肖筱摸出兜里的阿尔卑斯糖,在他的面前摇了摇。
小孩子吞了吞口水,又转头看了看妈妈,然后直接扯过糖果就往嘴里塞,心满意足地抱着肖筱的脖子,这一切被程金展看在眼里,可大妈们却纷纷离开,似乎觉得自家女儿根本没戏,因为连肖筱的三分之一都赶不上。
李政道看着平时最喜欢欺负姐姐的人吃了瘪,不知道有多开心呢,他走到自家门前,摸出钥匙打开了门,要不是外面正是大太阳天,程金展连路都看不清楚,李政道也是在黑暗中摸索着,可在肖筱眼中她觉得有些奇怪。
“来来来,做吧,我去给你们倒点水。”李政道急急忙忙地走到了灶屋,拿着茶瓶晃荡一下子,没水,就只有认命地在灶台上开始烧水。
程金展凭借着外面的光和屋里微弱的光看清楚了家里的陈设,两间房子,一个客厅,一个厨房,如果在城市中这的确很富裕了,可这摆设却让他的心隐隐作痛,除了有一尊关二爷和旁边不知是谁的照片,其他的东西都已经粘上了蜘蛛网,他看着桌子上的洞,似乎都是烟头留下的,这一切让他觉得很有罪恶感。
“水还没有烧好呢,这个啊,是你妈妈,也是我的姐姐。”李政道从关二爷旁拿下一个相框,用自己的袖子擦了又擦,还放在嘴边哈哈气,生怕是看不清李玫的模样。
“你妈妈呢叫李玫,玫瑰的玫。”学着程金展介绍自己时的口吻,在李政道看来,程金展的一切举动都是代表着城里人的。程金展接过相框,看着照片上穿着鹅黄色上衣黑色紧身裤的女子,一头长发让人留恋。
“舅舅,我妈和我爸是怎么认识的?”程金展对于爱情是十分向往的,可是从小程华明总是用“死亡”向他灌输着母亲的事情。
“到底怎么认识的,我也不太清楚,只不过姐姐外出打工后,就挺着肚子回来了,爸妈问孩子的父亲,她说是那个那个地方的包工头,说现在忙着呢,给了她五万块回家养胎。”李政道回忆着当时的场景。程金展却一头雾水,但并未多问。
“妈妈是什么时候去世的?”程金展问着。李政道却沉默了,虽然他知道终究会来,可是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舅舅?”看着他没有回应,程金展试图再喊了一遍。“啊。哦。”李政道从回忆中抽离,“你妈妈啊,是生下你之后就去世了。”李政道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程金展手中的相框滑落到地上,玻璃碎了,相片出现了。
“我害死了我妈妈。”程金展默念着,李政道似乎承认了这个事实,他捡起相片,放到了桌子上,“后来呢,你外公外婆准备把你拉扯大,这时候却来了一个人直接把你带走,说你是他的儿子,只不过是借了你妈妈的肚子生孩子罢了,然后我爸妈一个喘不上气就直接过去了。”李政道在兜里摸摸索索,摸出了藏好的烟,摸出了盒子,拿出火柴棍点燃了烟,肖筱微微侧脸。
“大外甥,这一切都过去了,没事,反正现在姐姐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息这就足够了。”李政道抽着烟,吐着烟圈。
“舅舅,我带你去我的城市吧,我想把我妈安葬在我爸身边。”程金展看着最后一个亲人,甚是为他考虑周全,李政道巴不得赶快离开这个折磨人的地方,心中一直觉得自己好歹是个读书人,怎么能够在这里安度人生,听着他的话,很是开心。
可嘴上先是拒绝一番,程金展一顿好言好劝终于是说动了早就心花怒放的李政道,“那我们多久动身?”
“现在吧。”程金展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赶回去可能还来得及吃午饭,他起身走到外面找信号,李政道赶紧将灶屋里的火弄灭,然后直接跟上他们的步伐,走路都要比以前挺直腰板了。
“我们还是去老地方打车吧。”程金展看着舅舅和肖筱,带着他们来到了原早下车的地方,幸亏自己留了司机电话,不然可得让他们好等。
“行,怎么都行。”李政道很开心,自己刚刚显摆的模样虽然遭人唾弃,可是自己还是昂首挺胸地离开了这个让他厌恶的地方。三人顺利地搭上了车,往酒店开去,在上车之前,他把东西还给了肖筱,“拜托你一件事,告诉陆煜让他帮我多订一个房间。”
“啊?哦!好!”肖筱看着程金展,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提醒,想了一会又闭了嘴,戴上耳麦给陆煜说事情,陆煜接到信息后,整个人又恢复了活力,只不过他摸不清楚程金展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