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顾玉醒来,天色微亮,她只觉得浑身酸痛,头昏昏沉沉的,只是想到自身处境,又振作坐起身。见到李明宸已经起来了,正在马旁边整理包袱,至少没有丢下自己跑掉,顾玉稍微有些原谅他昨日之言。
“小玉,你醒了,昨夜梦见我了么?”李明宸自认为玉树临风的问顾玉。顾玉转头,觉得自己应该踢瘸他另一只脚。
“咳……别生气,我就是开玩笑。”话说得认真,只是脚一瘸一拐可笑得很,顾玉本来冷着的脸不禁破了功,当即起身往湖边走。
湖水映出顾玉脏兮兮的脸,顾玉忙拿出手帕汲水擦,冰凉的水让顾玉昏沉的头清醒了不少,见发髻散乱得仿佛是鸡窝,拆了头发细细理顺。
而李明宸过来看时,只见泛着轻烟的湖上,一抹素影,于湖边细细梳理披散的三千青丝,素面朝天,肌肤赛雪,优美洁白的脖颈更添动人。李明宸心道这次值了,虽伤了腿,可毕竟救了个小美人不是?只是不知道她还生不生昨晚的气。
显然顾玉是生气的,李明宸受伤走不了路,可顾玉死活不同意共骑,只让李明宸骑在马上,顾玉牵着走。这样缓缓走了许久,其间叉路不少,至天已破晓,终于到了有人的城镇。
进了城,众人皆议论纷纷,无一不是鄙视李明宸欺负弱女子之言,急得他嚷嚷要下马,顾玉眼一瞪,转身却偷笑,看他还敢出言轻浮。李明宸只得委屈的闭了嘴。唉,夫子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还真是得罪不起,即使眼前只是个小丫头。
于是李明宸大方的迎接众人的白眼,顾玉见此直道他脸皮厚,怎么刚开始觉得他好呢?过了城门,路过闹市,顾玉马上被冒着热气的肉包子吸引了去,昨日遭了袭击,只吃了点饼,今天一大早又赶路,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显然马上的李明宸也是如此,嚷嚷要吃肉包子。顾玉又觉得他像个小孩子。
“店家,来三个肉包子。”顾玉正等店家包好,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抬头问李明宸:“你带了钱了吗?”
李明宸一滞:“没有,你呢?”
“我……钱一向不是丫头们收着的嘛……”顾玉扶额。
而此时皇城众人已知此事,朝堂上议论纷纷。众臣一一进言。
“众卿如何看?”
“启禀陛下,摇山隔洛阳不足一日路程,是进京的必经之路,何以有歹人?此事必有内情。”
“启禀陛下,这九殿下怎么去军营巡查一回来便遇险?怕不是一般歹人!”
“启禀陛下,五殿下不是受伤在府休养,青云卫竟去了摇山?这……”
“这算什么,陛下,臣听说今天才过五更天,城门刚开,五殿下便出城去了。”听到此话,上方的成武帝一滞。刘国公忙向六皇子使眼色,六皇子李明瑜知意,上前进言道:“父皇,五哥向来与九弟要好,应是出城去寻九弟。”
成武帝听言面色一变,思量着,向来只有九儿子缠着五儿子,自家老五向来对小九严厉得很,不至于这节骨眼亲自去寻人。于是转头问立于殿下着浅黄朝服的清瘦男子,面色温和,气质如良玉,正是太子李明琰。
“明琰?”
李明琰听了恭敬上前,“启禀父皇,此事怕是要让小九失望了。”
“哦?”
“儿臣前日去五弟府上探望,曾说及五弟恩师顾将军。”李明琰看了看成武帝的脸色。“说是顾将军来了信,讲的是顾将军放心不下独女孤身进京,路上托五弟照应一二。”
“嗯,那老小子确实疼他的闺女,时不时还与朕吹嘘。”谈及故友,成武帝心情太好,又疑惑道:“这与小九有何关系?”
“儿臣今早便收到九弟跟前小厮急信,说是九弟路遇顾小姐遭歹人追杀,出手相救,谁料被歹人冲散,九弟与顾小姐并众家仆皆下落不明。想来五弟派人去接顾小姐,见现场情况不妙,这才不顾自己伤重,出城去寻。”
“岂有此理。”李明琰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怒吼。“朕才令定北候归京就有人坐不住了?”成武帝气极,顿时大殿的人跪了一地。
“儿臣/臣不敢。”
“哼。”众人头更低了。“明瑜,你带人速去追上你五哥,务必将一众人等护送归京。”
“是。”李明瑜低头行礼,与刘国公眼神一触即离,随即退立大殿一侧。
“明琰,此事交予你去查,定要查个清清楚楚。”
“是,儿臣遵旨。”
洛阳城里正闹得沸沸扬扬,却思毫没有影响到身处平阳的顾玉二人,因为此时向来衣食无忧的二人正为银钱发愁,两人合计一番,才发现值钱的只剩李明宸的马,以及顾玉路上好玩串着玩的一些铜钱,而顾玉头上的珠钗首饰在昨日的混乱中,不知掉到了哪里。
勉强扒拉了几枚铜钱买了包子,解决了吃饭问题,顾玉叹了口气,眼下自己还不知道离京城多远呢,悄悄转了转腕间的玉镯,见李明宸似懵懂的边吃边抚摸着爱马,好像完全不懂柴米油盐贵的模样。看他也像是个大家公子的模样,如今衣服破烂不说,要是伤了腿留了遗症,家人指不定怎么着急呢,于是开口道:“我这里还有些余钱,先找个医馆给你瞧瞧,可别年纪轻轻就落了毛病。”
“嗯,你倒是个好心的丫头,说起来这伤虽不严重,可疼起来也是要命的,整宿都睡不好觉。”说着二人到了医馆,只是普通的箭伤,趁大夫开药的空当,顾玉帮李明宸包扎好,说道:“你在这里好好呆着,我去集市上买些干粮,到时候好赶路去京城。”李明宸不疑有他,连连摆手道:“去吧,小心点儿,买完就快回来。”
顾玉边出门也想这公子哥儿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她那一点儿铜钱只怕也药渣也买不到,还想买干粮,要不是她二人穿着极好,只怕连医馆的门都进不来。凭着记忆到了当铺门前。
“活当一百两,死当五百两。”当铺的老板拿着玉镯爱不释手,不轻不重抛出一句话,顾玉皱眉,她这只三股镂空绞丝手镯自然不只这个价,心里盘算一番,以七百两的吐血价成交,揣着银票出了门,大概店老板今天晚上该高兴得睡不着觉了吧。
待回到医馆,看着日光不过正午,顾玉给大夫结了银子,李明宸就光指挥伙计拿草料喂胭脂了。“好些了就赶紧去换衣服,咱们还得赶路呢!”顾玉把新买的衣服递了过去,夜长梦多,她这一失踪,手底下一帮人还不得急疯了,幸亏平阳离京城不远,租辆马车也不过一日路程。李明宸从顾玉手里接过衣服抖了抖,点头道:“你的眼光倒是不错,料子虽然就那么回事,但看在你的份上,就委屈一下吧。”
顾玉气结,李明宸也不给她机会开口训人,一溜烟儿留了个背影给她,顾玉哼了一声坐下,撑着沉重的脑袋微眯了眯眼,门外边的光亮倾袭过来,脑内似响起金铁之声,一阵头晕目眩,倒头昏了过去。
待有知觉,顾玉浑身酸疼,呼呼喘了口气。
“唉,好胭脂,这下可得辛苦你了。”顾玉翻身,不想理会这个讨厌鬼。
“好了,胭脂,你给我好好跑,待回家带你去瞧五哥家那匹小母马。”顾玉皱眉,这人自己没个正行,当他的马也同他一般吗?正想着,却一个激灵睁开眼来,忆起自己似乎在药铺昏倒了,此时正躺在一辆马车上,喉咙生疼,手摸了摸滚烫的额头,想来是昨晚受凉发烧了。
勉强坐起掀开门帘,便看见李明宸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见到顾玉,高兴的爬上马车“丫头你醒了,怎么样了?”
“头疼。”
李明宸听了不急反笑。“小丫头就是小丫头,才在野外住了一夜就病了。”顾玉此时困倦得紧,哪有话回他,眯了眼欲睡,李明宸拿出个水囊来,递给顾玉。
“喏,这是药,车里有些馒头和水,你先填饱肚子喝了药再睡,本公子今日屈尊降贵给你当车夫,定保你平平安安的到达洛阳城。”
“怎么走得这般急?”顾玉喝了口药,苦得舌头都快没感觉了。“我倒是不急,但是你急啊,你这失踪也有一两天了,等回家去外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