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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患者是病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分诊给了苏医生,女孩坐在苏医生面前,一旁的男朋友秀气得也像个女孩一样,两个人坐在一起仿佛是一对姐妹。女孩是胡晓艺一个顾客的妹妹,胡晓艺也站在旁边一起面诊。女孩第一句话就让苏医生和胡晓艺大跌眼镜。

女孩说:医生,我想做眼睛和肋软骨隆鼻,我知道肋软骨塑形好。

苏医生笑着点点头:对,看来你做过功课,肋软骨塑形确实比鼻中隔和耳软骨要好。

女孩问:我有个问题,我特别怕疼,我怕在我胸口上开刀,能不能用我男朋友的肋软骨给我做,不切我自己的?

胡晓艺听见刚喝着水差点喷出来,急忙用手擦擦嘴。女孩的男朋友认真地点头说:我愿意用的给她做。

苏医生看着这对不懂事的孩子,亲切地说:这个是肯定不行的,因为你自己的软骨放在鼻子里是不会排异的,别人的放不进你鼻子,不要说是你男朋友,就算是你是双胞胎,你们也不能用对方的软骨。

女孩又说:那我特别怕疼怎么办,我打针都会忍不住哭。

苏医生说:手术都会有疼痛感,但是最疼痛的时候是在你麻醉中度过的,你没有知觉。等你有知觉的时候手术基本已经完成了,麻药全部过后你已经在休息床上躺着了,这个时候的疼痛会减轻很多。

女孩还是不放心:可是我真的特别怕疼,我就是怕我受不了。

胡晓艺在一旁打趣地说:别担心了,做手术的女孩不止你一个,都怕疼,但是做了以后都觉得疼得值得,再说,这个再疼也没有分手疼。

苏医生看了看女孩的鼻子,凑近仔细瞧了瞧,问:姑娘,我感觉你鼻子是不是有毛囊炎?

女孩说:毛囊炎?我不知道啊?

苏医生再看了看女孩的皮肤,确定是毛囊炎,对女孩说:姑娘,不好意思啊,你可能没办法做鼻子了。

女孩惊讶地问:啊?为什么啊,我为什么不能做鼻子了。

苏医生说:你有毛囊炎,做鼻子感染的风险特别大,很危险,一般我们都不会给这样的女孩手术,为了保护你们。

女孩不甘心地说:怎么我有毛囊炎我不知道啊,医生,你给我再好好看看,我肯定要做手术的,我都准备了好久才鼓起勇气来的。

苏医生摇摇头说:真的对不起姑娘,你有这样的问题,不管在哪里,负责任的医生都不会给你做,毛囊炎比一般人感染率高出百分之五十。我们也想让你变漂亮,我们医院也能挣钱,但是健康和安全比什么都重要,不能给你手术,如果只是眼睛那没问题。

女孩坐在医院客厅里伤心地哭了,本来自己就不喜欢自己的鼻子,眼睛想顺便一起做了,但是如果不给做鼻子,那眼睛做了还是丑。女孩男朋友在一边安慰,说你一点不丑,真的不丑,你不做也好看得不得了。男朋友的话显然无法安慰女孩,女孩没好气地说:滚开,你就是不想我做,你看我不能变漂亮你才高兴。

男孩说:哪有啊,这不是医生说你做不了吗?

女孩说:你就怕我好看了离开你,做不了你才高兴。

胡晓艺看着这对可爱的小情侣想笑,来到女孩面前说:别哭了,其实还有个办法。

女孩听了立马瞪大眼睛:什么办法?

胡晓艺说:虽然不能做手术,但是你不是一点改变的可能都没有。我发现你的鼻子鼻梁塌,鼻尖呢,只是稍稍有一点短,鼻翼其实并不宽。你有毛囊炎主要是不能做鼻头,但是鼻梁可以先打一支玻尿酸提高一些,肯定比现在好看不少。女孩说:可是玻尿酸会吸收啊。

胡晓艺说:是会吸收,但是这么一打,你至少能看到自己鼻子变高了以后跟现在差别在哪里,要是你喜欢,半年后吸收了你再来用假体垫鼻梁,咱们尽量不去碰鼻头,这样你也可以变漂亮!如果不喜欢,玻尿酸反正也会自己吸收掉。

女孩听了眼睛一亮:真的吗!太好了,那我要是想做鼻梁也可以垫假体吗?

胡晓艺说:可以。

女孩像抓着了救命稻草:太谢谢你了,我马上打,马上就打!

佩佩给女孩注射完一支玻尿酸,女孩出来以后看见了之前的照片,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是要比以前立体了一些,好看了一些。女孩很高兴,说自己一定要来把鼻梁给垫了,男朋友看了以后说自己也想打一支,胡晓艺说:你一个大男人就别打了,已经很好看了。

小情侣欢欢喜喜地离开了,苏医生佩佩和胡晓艺都感慨现在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思想前卫又幼稚,啥都不懂就敢来整形,还想用自己男朋友的肋软骨,这要是换一个黑心的医院管你有没有问题就给你做了,还得使劲宰你。胡晓艺心想李艾迪比这女孩大不了几岁,但是比这女孩懂事多了,要是跟这个女孩一样自己早就气死了。虽然顾客都是来变美的,但有的人不止长相残缺,心里残缺,都是病,不然为什么整形医院要叫医院呢。心里残缺的人是治不好的,胡晓艺见过太多这样的女顾客和男顾客,心理有这严重的疾病。曾经有一个男顾客来隆胸,苏医生和佩佩联合开导他,没用,非要做,说自己天生就羡慕女人有一对饱满的胸部,自己特别不喜欢自己的平平的胸。这个男顾客其实蛮帅的,就是一说话就让人起鸡皮疙瘩。后来田院长也来跟他解释,说男人的胸大肌和女人的不一样,不可能塞进去那么大的假体,一般女人只要喜欢塞个280的假体都没问题,但是男人塞个220的胸大肌可能就已经达到极限了。可是这男顾客非要做,缠了两天,最后田院长勉强答应给塞个180的。手术那天他的妈妈也来了,提个保温饭盒来给男顾客送饭,还问男顾客痛不痛,现在满意不满意。这个事儿让整个医院的人都特别吃惊,所有人都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妈妈,目睹自己儿子这样的行为竟然还如此支持他,胡晓艺顿时觉得自己的胸都痒痒的,特别不自在,觉得这个世界真是还有很多让自己想不到的事情,如果换成自己要隆胸,自己父母估计要把自己直接打死埋掉。还有过一个女顾客来医院做了个双眼皮加眼袋,做完后第二天做飞机被赶下来,气急败坏地来到医院找医院要说法和赔偿。苏医生说:我们在术前沟通了一小时,你没跟我说过你第二天要上飞机啊。

女顾客吼到:没跟你说你就不提醒我吗?你们没责任吗?你们的医德在哪里!就这么敷衍你们顾客的是吗?

当时胡晓艺本来想说几句,被苏医生制止,苏医生说:你别激动,我们作为医生,术前需要问的是你有没有不适合手术的疾病,在不在月经期,有没有药物过敏史。但是坐不坐飞机不属于我们询问范畴,当然了,你是我们的顾客,你错过了飞机我们也不想这样。

女顾客大声说:你们不想个屁,反正我就这样被你们坑了,飞机没坐上,你们赔吧,机票费误工费还有精神损失费,都要赔给我!

苏医生的笑容收了回去,冷冷地说:跟你这样的人,我不想再讲道理。我们没有那个义务赔你这些东西,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

女顾客说:不赔?行啊,不赔我就不走了,我就睡在你们医院里,谁来我都不起来。我拉屎拉尿都在你们客厅里,看你们怎么营业!

苏医生说:还没见过谁在医院客厅里拉屎拉尿的,我还想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脸,你愿意待就待着吧。

晚上下班大家都走了,女顾客果然睡在了医院客厅里,自己还抱了一床被子来,胡晓艺晚上偷偷回去看了一眼,发现女顾客晚上竟然真的把医院客厅当成了自己家里的客厅,兴致勃勃地看着电视。胡晓艺想混不讲理的人一般脸皮都厚,这种人心里肯定也有病,病症是自己觉得自己永远是对的,永远不能受到任何委屈,否则一定要找到发泄口。第二天大家上班女顾客还没起来,等人多了进进出出都看着自己,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了,只能坐起来。苏医生来了也没理她,她也觉得苏医生不是想象中那么好说话。到了第二个晚上,女顾客觉得难熬了,心里开始难受了,深夜忍不住给苏医生发了条信息:没想到你们医院那么心狠。第二天醒来苏医生看到了信息,到医院给她带了一份早饭,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把饭吃了,别饿着。晚上冷的话病房里还有被子。

女顾客听了这句话更难受了,委屈的眼泪掉下来,没有吃早饭,慢慢起身抱起被子就走,走到楼下刚想哭出来,接到苏医生打来的电话,让她回去。回到医院,苏医生说:你不住了?

女孩摇摇头:我走了,我不烦你们了。

苏医生说:回去了?不闹了?

女顾客点点头,苏医生让女顾客坐下。

苏医生温和地说:本来你是我们的顾客,你出了问题,如果确实有困难,我们怎么可能不管你,前天我刚想跟你说,以后要做飞机一定要开整形证明,然后准备给你报机票。可是我话还没说完你就吵起来了。你说这样吵,谁还愿意帮你。这次是这个事儿,下次你要是碰上跟你一样不讲道理的,硬碰硬你保证自己就不会吃亏吗?

女顾客低沉地说:苏医生我知道错了。

苏医生说:我不是你妈妈,虽然没有资格教育你,但是看着你这么年轻性格是这个样子,很担心你以后会走很多弯路,你不知道社会多冷酷,不是你一点性子就能随心所欲的,你这样保护不了自己,只能让自己麻烦越来越多。

女顾客又点点头。苏医生填写好了一张单子给她:我查了查,去你那的机票不贵,也就八百块钱,本来可以给你全部报销,但是因为你的冲动,给你报销一半,你以后也能有一个教训,凡事不能冲动。去吧,找前台给你申请钱吧。

女顾客又流泪了,这次是因为感动,女孩说从来没有人如此平和地给自己讲道理,从小到达好像有问题就是吵,家里家外都这样,所以自己也不会跟人讲道理了。女孩加了苏医生的微信,问苏医生以后能不能遇到问题都向她请教,苏医生答应了。女顾客走之前跟苏医生拥抱,苏医生怕她错过飞机,特地让胡晓艺开车送她去机场。一路上女顾客都不停称赞苏医生的任何魅力,说自己的妈妈要是能跟自己多讲点道理,自己性格也不会这个样子。胡晓艺从这个事上觉得有些人的心病也是可以治好的,许多人是没有机会没有环境改变,但是内心还是保持这一颗向上积极的潜质。如果这个都没有,那就没法治了。胡晓艺跟女顾客说,人一旦不能改变自己,就可能越来越严重,最终毁了自己。说自己前女友就是个例子,家庭扭曲,父母亲长期给她压抑的环境,极度缺乏安全感,没事就割腕,后来竟然成了习惯,遇到心情不好不顺心的事情就割腕,总也没死成。胡晓艺把这个事情反应给她父母,她父母意想不到地跟胡晓艺说:哎呀,我不管,我女儿出事就找你,反正现在你在跟她谈恋爱!

胡晓艺对女顾客说,智商和情商有缺陷可以弥补,心理有疾病真的很难克服。如果一个人发现了自己有问题还掉以轻心,结果是很可怕的。女顾客发自内心地说,自己来立海市这一趟,认识苏医生和胡晓艺比做了眼睛去了眼袋还有意义,回去以后真的要重新换个态度来面对生活了。胡晓艺也是第一次有了整形的成就感,不是改变了一个人的脸,而是改变了一个人的心。只是胡晓艺没想到自己还能在过后又影响到一个叫莫女的女人,让这个满身是伤的人重新回到家庭的怀抱,同时也让这个人喜欢上自己。

莫女在彻夜思考之后,决定还是试试,因为自己不知道胡晓艺的感情状况。假如胡晓艺本来就对感情失望呢,莫女一定会去公司上班,做个朝九晚五顾家的女人,前提是得有个自己喜欢自己安心的另一半,江湖从此再见也没啥大不了。莫女想通之后没有去找萱萱,心想萱萱再铁也是旁观者,旁观者道理都对,就是感觉不到本人的内心痛苦。他决定找个机会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莫女自嘲地想,没想到去整个鼻子让自己外貌变美了一些,心里却得了如此不轻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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