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雨周铁二人行至正午,烈阳高挂头顶,二人衣衫都已湿了领口,草鞋踩在地上都觉得地似热炕脚底发烫。
尹雨见官道前方不远的路旁有一商铺,铺外支有凉棚,好像是家茶馆。
尹雨疲惫道:“去歇息一下吧,热死了。”
周铁道:“不如休息到天气凉快了再走吧,赶夜路能舒服的多。”
二人行至茶馆凉棚下,正逢正午太阳火热,避暑喝茶的人还挺多,正巧仅剩一张座位。
刚一坐下便出来一位少妇殷勤招待,相貌尚可,身材凹凸有致更不必说。
周铁见少妇胸前双峰鼓胀,两眼盯的发直。
少妇右手胸前一档,亲切问道:“请问二位客官是要喝酒吃肉呢?还是喝茶解暑呢?”
周铁不舍地收回目光,痴态笑道:“娃娃喝茶,我喝碗酒。”
少妇又问:“可要吃食?”
周铁略有尴尬道:“出门在外吃的备了。”
少妇小嘴一撅,心里暗骂一声穷鬼,便走回屋内准备。
周铁放下行囊,从里面掏出一个馒头递给了尹雨,还掏出了一个油纸小包放在桌上,馒头递给尹雨,提醒尹雨说:“可不要让你婶婶知道我在外面喝酒,否则啊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尹雨笑道:“大郎叔这般可是别人常说的惧内?”
周铁一手挠头憨笑道:“你婶婶掐人可疼着呢!”
谈笑过后,尹雨好奇四处张望,身后桌子也是落座两人,看见二人皆是配有长刀,二人上身赤裸,其中一人身上还有一条长疤,甚是吓人,身上有疤汉子眉毛上挑又密又长,自带怒相,便不愿再看这丑脸,便看向另一人,另一人留着山羊胡子两撇,年纪不是很大,一看这胡子就知道是故意刮出来的,身型却比丑脸汉子小上一圈。
尹雨又偏了偏身子,目光绕过丑脸男子,身后隔着一张桌的座位上只坐着一个人,装束好生奇特,忍不住瞄过去细看,夏季正热,此人却还带着一顶红色高帽,形状好似鸡冠,身上衣服只盖了半边胸膛,胸膛肌肉鼓胀线条清晰,鼓胀程度比起店里的老板娘恐怕也不逞多让,手臂和父亲大腿差不多的粗细,都已被晒成古铜颜色,不由尹雨心中惊叹:“父亲曾讲过,那个能击杀猛虎的武松身形壮硕,恐怕也就是这般模样吧。”
这一人手拿茶碗口中轻吹,看到尹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放下手中茶碗,微笑点头,一脸和蔼神色。
尹雨略感尴尬,连忙回过头,正巧看到少妇端着托盘出来。
老板娘走到尹雨桌前,放下盘中一茶一酒,而后又到了另一桌,放下盘中余下酒菜。
周铁见酒已上桌,连忙打开油纸小包,里面包着一些肉干,对尹雨道:“这肉干我还背着不少,放心大口吃。吃过饭后就睡上一觉,天气凉快了我们再去赶路。”
尹雨身后二人的酒菜上桌,自然而然就聊起天来,尹雨平日除了去姑姑家串门外,其它时候很少出门,所以对外界流言很感兴趣,自然而然地仔细听着。
浓眉毛大汉说道:“我说程焕老弟啊,你说咱们镖局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咱们两个被调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这次被镖局调派到这么远的分舵行事,走这一趟镖不知要走些个什么?”
程焕摇头苦笑道:“还不是咱们两个没给管事喂饱?虽然这次走镖辛苦,但总归还是有点小钱可赚,大哥你都是老镖手了,怎还要小弟我提醒规矩?”
浓眉毛大汉话锋一转道:“不提这些个晦气事,你听没听说京师里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演武擂的事?”
程焕道:“我怎么可能没听说啊,我还去看过呢!一场都没落下。”
浓眉毛大汉急切问道:“快给俺讲讲当时情景,俺这心可痒痒着呢,正好赶上俺出门走镖没看着这等好戏。”
程焕道:“哪是什么好戏啊,你不知道那占擂的小子第一天就亮出个对联来,给我气的差点就上去送死了,幸亏咱们掌柜给我拽住,他说此子不俗,否则咱们兄弟二人都不能在此喝酒了,他那对联上联写的是:‘京无猛虎无猛郎难有武道入登堂。’下联是:‘吾有一人执一剑让你三招又何妨。’横批更是猖狂,叫什么‘吓破尔胆’。”
浓眉毛大汉一脸正色竖起大拇指道:“真是好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怎么还听说后来还死了不少人呢?官府没管?”
程焕道:“本来吧演武擂是官贾门派选人的地方,可谁想这小子哪是来搏富贵的,你是不知道他那身上的华服就值多少银子,平时也有些门派私仇签生死状的,像那小子一样的莽夫真是少见,登台者必须先签生死,官府自然不便去管,这小子也不知道是真傻假傻,先是拒了东厂锦衣卫的邀请不说,这次他在京师杀了不下三十人,能得罪的都快得罪光了,他就再厉害的过江龙,这次也都难逃一死咯!”
浓眉毛大汉兴致更盛道:“你不是看过他对敌吗?赶紧别卖关子了,与俺讲讲当时打斗场面。”
程焕微做思量道:“要说当时场面可真是惊世骇俗啊,一个老头,挂起了对联,然后拿着一叠已经写好的生死状,只待上擂比武的人过来签名,本来擂台下面没多少人,这对联一挂很快传到京中各大门派耳中,没等擂主上台,台下就已人声鼎沸了,让人更想不到的是,到了开擂的时候,上去的人竟是个喝的烂醉的人,一手拖着一把巨大重剑,另一手还拿着酒葫芦,一步两晃的竟是从台阶一步一步走上去的。”
浓眉毛大汉一笑道:“俺都能跳起近一丈高,演武擂俺又不是没去过,怎么上擂还能这般模样?”
程焕瞪了一眼浓眉毛大汉继续道:“你说大哥你都是老镖客了,藏拙这粗浅伎俩怎么不知?当时其实我也没看出来他是藏拙,擂台下面嘘声一片,更有甚者早已紧腰抽袖准备跃上擂台。我当时也准备上去较量一下,可当时掌柜的看出我的心思了,一把把我拽住了,说此人不俗,让我看擂台木梯,擂台木梯有些被所托巨剑划出的痕迹,少说也有将近一寸深浅,这巨剑之重真乃小弟生平仅见。开擂之后很快就有一人跃上擂台,那人我还认识,是京师老牌门派‘蝶刀门’当下年轻一代的大师兄袁平,两把短刀用的是出神入化,迅猛无比,也算尽得老辈真传。袁平自报家门那年轻人理都没理,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先签生死状。’袁平拿起生死状后怒气更盛,生死状上写着:凡败不死者终身为奴,胜擂可得黄金百两。刀剑无眼,生死不论。”
浓眉毛大汉斜眼一瞥打断道:“俺要听场面,场面!”
程焕道:“看什么场面啊!一招就完事了!生死状签完,那年轻人姓名都没报,喊了句:‘来战!’瞬间醉意全无,双手握剑冲出几步就是一剑斜劈,那蝶刀门的袁平双刀交叉都没挡住这一剑,人和双刀一剑之下就被分成了六段!”
坐在后方的藏僧双手一合口念佛号道:“拿摩阿弥达巴亚,中土竟有如此凶残之人,真是罪过,小僧定要把此人会上一会!”
浓眉毛大汉听的正觉精彩,突然被打断甚是不悦道:“你个臭番僧!有你啥事!再乱说话……”
起先浓眉大汉并未仔细观察这个番僧,当转头说话时正看到他那粗壮臂膀……同时程焕伸手将浓眉大汉肩膀按住。
尹雨本来也听的起劲,被这番僧打断故事,心也不悦。又听浓眉大汉言语相向,便回头观望事态发展。
只见番僧起身,右手拿起一根竹筷,向桌上茶碗一掷,竹筷穿透茶碗,同时也将桌面刺透,竹筷卡在其中,而茶碗未碎,仅是碗底透出一个小洞而已。
尹雨被这一手绝活惊呆,嘴巴微张一动不动。
番僧显露身手之后对程焕笑问道:“小僧此等身手可比得上那嚣张剑客?”
程焕起身拱手行礼道:“高僧绝技!我兄弟二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海涵。要说您这一手比起那年轻剑客……在下也不敢断言,在下曾亲眼见到擂台最后一战,那年轻剑客跃起一剑并未杀人,而是将擂台下腰粗的木梁斩断,以致擂台坍塌。”
番僧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几枚铜板放在桌上,转身离去。
尹雨缓过神来,眼神炙热,看着这名赤脚古怪僧人背影,对于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功夫羡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