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是梦。
洛余看到一片竹林,视线中阳光璀璨却并不晃眼,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很是开心,因眼前容颜妖艳却自内散发出温暖的男子。
“洛凩。”她开口。
男子轻笑,将自己从腰间揽起,额间点下一吻。
须臾来了一个蹒跚学步的小男孩,顾自叹一口气,“唉。”
她闭上眼。
再度睁眼,视野之中是外表辉煌无双,里面简朴无常的魔君殿。
着紫衣绫绸,取案上竹笛,步出魔界。
魔界无光,四处昏黯,唯有几处幽冷明灭的火,照不清开路,却是无数凡人的梦魇。
近来总是做梦,梦里她是一个名为虚竹的女子,洛余曾想过虚竹便是自己的可能性,后又两张对比之下显得这种可能性很是莫名其妙。
比如,洛余喜欢姹紫嫣红的紫,而虚竹常年绿衣。
索性只是梦境,无伤大雅,再者居多赏一赏她人离合悲欢,折子戏罢了。
倒是,这个魔君之位,另洛余好生头痛。平白无故得了便得了,心中从未想过推脱,可进厅议事,诸位白发老者一言一句接踵而至,说的尽是些洛余昏睡其间不甚知之的事。
这倒可以用前段时间的昏睡搪塞过去,可今朝琐事,一一来询问如何,洛余呆愣当场,半晌回一句“打一架!谁赢了听谁的好了。”后将笔一掷到正是争辩的二者中央。
那日的中年男子黍离以魔君归位,自不留心权贵为由而退隐山林,不同于黍离,洛余对那些生面孔,一丝亲近感也无,对如何料理琐事更是不愿去请教。
独自爬在案上啃了两天墨水之后,洛余想出了办法。
虽说魔界被称作魔界,但政权法历等与人界一般无二,不过人族称皇且各据一方,魔界团聚一处罢了。
人族寿命短暂,改朝换代不过须臾,自荒芜走向昌容更是快的离谱,去问凡人学习,当是一个好法子。
洛余将这伟大的构思全部归功于自己,全然忽略一日止戈前来,装模作样看着啃竹简的洛余道“怎了?”
洛余有气无力“本君好歹是你师傅,给尊重一点。”
止戈坐案上,“事务繁忙嘛?”再阴阳怪气的跟一声“师傅?”
洛余一头爬起来,“我,哦不本君,原以为魔界魔君只要会打架就行,为何好端端的魔界也弄得和人族一样?”
“什么权术制衡,什么法度评判,甚至还有给本君塞俊俏魔族适龄青年的。”
“太难了!”洛余仰天一句,“太难了!!!”
“直接打一架解决不好吗?”洛余简直欲哭无泪。
作为一个丢了记忆的魔君,虽说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战斗力的可观,可这个帝王术,对她来讲着实过难了点。
听说自己是灭了来打的天界千兵万马,还灭了魔族仇敌虚灵一族,而止戈作为虚灵一族的余辜,是因为自己悯其孤弱,加之彼时尚且年幼的止戈无辜,遂收留在魔界。
于是洛余很是疑惑,我既然是打出来的功绩随便给个将军玩玩不就好了?这魔君之位,太,太,太难了!!!
止戈此时开口“不若去人界一游?”
洛余听此,再经两个时辰的深思熟虑之后,决心去人界当个帝王体验人生,百十来年的一眨眼的功夫也就过去了。
与黍离一番交谈,定下归期,并将魔界暂时交给他。说来很是奇怪,黍离对洛余总是淡漠且疏离,可洛余偏生感觉他很是亲切。
于是洛余就上路了。
洛余又觉得很是奇怪,路是她自己走的,本想沿途看看风景陶冶一下情操,遂并未用传送的术法,以至后来走累了还被什么东西磕绊了一下,于是洛余的小脾气起来,唤了朵祥云来飘着,可这都比不上身后跟着的止戈要紧。
不是,本君出去历练历练他跟着干嘛?
原想是凑巧同路,可她都迷路了,在一处草垛子那里打圈圈了,止戈怎么还跟着?!
终于,洛余憋不住了,猛地将白云一个急刹车,转头,凶神恶煞“你跟着本君做什么?”
止戈突然显现出来的无赖样子很是不搭他俊俏的脸,“想看看魔君还要路过此处几回罢了。”
洛余驳他“扯,可劲扯!本君一人出去体验生活,不用你,赶紧回去。”
在洛余眼中,止戈多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虽不明所以,但她总想着与他一些好的东西。
这种心态很是不好。
洛余作为一个看的很开的人,失忆以前的自己是一个人,现在的自己又是另一个人。
前尘往事一并去了,便再不如追究。纵使好奇当年的自己,纵使妄图了解她所经历的一切,可既那都是过往云烟,她也没必要再揪着不放。
又或许洛余只是在为自己的逃避找借口。
可洛余自然想不到这一层来。
止戈声起,“魔君还未发现此处有一阵法吗?”
洛余感觉空气中透露着尴尬。
因为她真的没发现。
可她不能暴露自己,作为魔君,面子是一项很重要的需要维护的工程,“本君自然发现了,适才不过是在找阵眼!”洛余不禁提高声调来掩饰心虚。
止戈看破不说破,笑眯眯躬身做一个请的姿势,“魔君修为高深,智谋远略,还请破此阵来。”
洛余一气,此人这话不明摆着挑衅吗?
不过她真不会解。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不信世上真有利矛刺不穿的盾。
洛余抹起袖子,吼一句“你且好生瞧着。”
取别在腰间的竹笛,奏一曲悠扬沁语,霎时有银瓶乍破之势,似万马奔腾而鸣,化作利刃席卷周遭无形之壁中。
有物应声碎裂,洛余对着止戈挑眉,顺应着头都抬起了些。
驾云前行,眼见前景一派大好,树林阴翳禽鸟相鸣,却被一无形屏障撞到脑壳,发出一声巨响,连带着洛余和云一齐退了三尺有余。
洛余吃痛,手捂住额头。
止戈忍笑,早已看穿法门正欲破阵,却被洛余一声呵止“不要动!让本君来!”
洛余捂住额头,将竹笛化剑,“好小子,加固结界倒是快的很。”输入修为于剑上,竹剑凝出团团阴气来,向四周缭绕蔓延。
实话说,洛余很是生气,很是觉得自己没有身为魔君的面子,很是觉得刚才太得瑟以至于装的可疼了。
于是洛余化悲痛为力量,用劲挥舞着剑柄,往结界上撒气一般,开始时只是一手舞剑,后二手并握,让止戈觉得很像耍大刀的。
还是街头卖艺耍大刀的。
结界应声碎裂,想洛余可是走路被石头磕绊一下都要将石头剁掉的很要面子的魔君。
洛余清新淡雅的吹一波不受控制掉下来的发丝,看着费力张弛结界露出两颗大白牙的野兽“狰?”
古文献有云,“狰”者,上古蛮荒之神兽,出于钟山,阴烛之鼻息,日形于型,尾羽,腰生翅,首四角,琉璃眼,赤皮,生黑络。诶静伏于山间,首击石,“狰狰”之鸣,故名“狰”。
洛余一一对应,尾巴上面有羽毛,腰上长了两个翅膀,看着是挺大的适合烧烤,头上是有四个角,总觉得会被门框卡住一样的大。琉璃眼嘛,勉勉强强算个黄色闪光的,皮是暗红色。
洛余居高临下用手拍一把此猛兽的头,让它狰狰!
又用蛮力将此猛兽的角提起来,一顿凶神恶煞的质问“好好的弄结界困我,不本君,干嘛!”
狰冷哼一声,将琉璃眼往旁边瞥一瞥。
洛余于是又将狰的角提高二寸,“本君和你无冤无仇,既没有剥了你的皮穿着,也没有削了你的角当摆件,你好端端的弄什么结界?”
狰是个识时务的狰,自知打不过洛余,哀嚎两声来宣扬自己的委屈。
洛余更气“你还委屈?!本君一个东西都分不清楚的人被你弄得迷路这么久,本君还没说委屈呢!”
狰喉咙里嗷呜嗷呜的叫,两只爪子上下摆动着似乎是在抗议无法掌握角的主动权。
“你说是本君自己触发的结界?本君走路向来很是正紧,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踩到陷阱里头去,开玩笑!”洛余一手拽着铮的角,又上了另一只手拽它胡须,“那个把本君险些绊倒的草垛子就是阵眼?还怪本君自己走路不小心?”
“你好端端的的弄结界干什么,知不知道会伤到花花草草?”洛余手上更上三分劲力。
止戈一旁半倚墙,见一人一兽谈的很是火热,冷不伶仃来一句“你如何听懂他所言?”
洛余还未消气,拽着顺便抽了两下狰红色的皮毛,“这东西虽然嗷呜嗷呜的,但还是在讲人话的啊。”
后又握拳将狰打倒在地,“乱嗷呜什么,不就是和族人天赋不一样吗!能展结界是你的本事都能将本君控如此之久,可见你天赋之高。”
“本君道行本来就高。”洛余转头对正呜咽发声的狰道,很是凶“转悠那么久是因为本君在欣赏风景,欣赏风景懂不懂!”
狰被打怕了,低眉顺眼点头点头。
洛余拍拍手,想收拾也收拾完了,虽说嘴上不饶人,但好歹是自己不经意间坏了人结界,气也出完了,可以继续去人界体验生活了。
对止戈一挥手,向着前方日落于海天相接触,“走!”却被狰咬住裙裾。
洛余回头,躬身指着狰的琉璃目“设你的结界去,本君此回放过你,可赶紧感恩戴德的乖乖离开。”
一旁止戈道,“狰一生遇一天定之人,可互相通晓心意,遇则永世追随。”
“不过人海苍茫,一般的狰是碰不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