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您可有一女儿，待字闺中，却被城内一姓蒋的老爷相中，要娶回去做小妾？”
老者点点头，听了凌花飞的话，眼里又开始升起一层细小的云雾。
老者说：“时辰已经找人看过，也去城隍庙里求了一签，是上签，三日之后，便是小女出嫁的日子。”
凌花飞明知故问：“老先生，既是嫁女，也应当高兴才是，为何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小女虽貌美出众，但早年天生顽疾，满岁时生了一场大病，病愈后便失了言语。但老夫只想小女能嫁个平常百姓人家，相夫教子一生便可。”
凌花飞问：“听城中街坊们说，那蒋老爷家大业大，谁要是做了蒋府夫人，岂不是金银细软、绫罗绸缎应有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老者苦笑一声：“少侠有所不知啊，那蒋老爷虽家财万贯，可都知道他家里还有个母夜叉，小女若是嫁过去，那便是踏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些年谁人不知蒋府是人间炼狱，弄残弄废了多少人家的姑娘。”
凌花飞又问：“既然如此？老先生何不带着女儿搬出凤洲城，投往他处？为何甘愿让自己女儿进了那魔窟受苦？”
凌花飞揪起了老者痛苦的回忆。
……
还是那天三月三，只不过是一个平常不过的午后，老者像往常一样给宝芝林内的客人望闻问切，挑着药。
就见一衣服华丽、前呼后拥着进来一人，抬头一看，是城内最大的财主蒋老爷。
见是贵客，也是稀客，要知道平时这蒋老爷一门不出，二门不迈，有什么事都会有家仆给他做好，今天竟然亲自过来抓药。
“蒋老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蒋老爷笑道：“林大夫，来您这，除了抓药看病，还能干啥？”
“蒋老爷，身子骨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老朽给您号一把脉？”
蒋老爷摇摇手：“我这病啊，不用你瞧，已经知道病在哪里，可是这药啊，他还就偏偏在你宝芝林。”
老者听得有些云里雾里，问：“蒋老爷您明说？需要哪味药，我亲自给您抓去。”
蒋老爷呵呵一笑，说：“我啊，这得的是心病，病在这里。”说着蒋老爷用手指指自己的胸口。
“心病？”
“对，心病。”蒋老爷狡黠的眼神看着老者。
老者说：“蒋老爷，这心病依老夫愚见，需要以花卉之类制药，可以宁神醒脑明目的奇效。”
“不不不，都说林大夫是城内最好的大夫，咋现在还糊涂了呢？都不知道心病的治法。”
老者来了兴趣：“望蒋老爷赐教。”
“这心病啊当然得要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
老者不语，虽然知道蒋老爷话里有话，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么说，依着蒋老爷的意思，给您治病的心药就在我们店里？”老者问。
蒋老爷带来的一家仆，斜眼看了一下老者，也不卖关子，直言不讳地说道：“老头儿，我们家老爷看上了你家女儿，你开个价，要多少聘礼，择日我们家老爷会挑个好日子拖人来提亲。”
老者大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蒋老爷莫跟小的开玩笑了，寻小的开心。”
蒋老爷道：“开玩笑？你看我像是跟你开玩笑的人吗？”
“老爷，小女尚且年幼，还未到婚配年龄，此事怕是还要从长计议。”
蒋老爷笑了：“不急，这宝芝林可是块风水宝地，我那宅子小，住着不舒服，最近在下正考虑换一换口味，我们走。”
老者望着蒋老爷远去，坐在账台后面，良久不能缓过神来。
一会儿，老者的小女走了出来，看着爹爹，替他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果然不出三日，就一风姿绰绰，嘴角一颗大黑痣的胖妇人摇着“婀娜多姿”的身子进了宝芝林。
见了老者，胖妇人大嘴一咧：“哟哟哟，恭喜林大夫，贺喜林大夫呀。”
林大夫正用秤给客人抓药，眼睛也没离开手中那杆小秤，问：“沈三娘，何喜之有？”
胖妇人说道：“哎，林大夫你知道吗，今儿个早上我起床后，就听见这门前的喜鹊叽叽喳喳那叫的一个欢快，我就想着今天肯定又是哪家有喜事了，没想到就是林大夫家呀。”
老者不吭声，将手中的药打包好交给客人，埋头去秤下一个客人的药。
胖妇人歪着身，倚在门框上，朝外面招招手：“都抬进来吧，都给我机灵点，小心点儿，别磕了碰了，你们可赔不起。”
说着，从门外陆续进来一些仆人打扮的挑夫，两个一组，三个一扎堆，或捧或抬，一个又一个木箱子抬进了宝芝林，就连周围买药的客人都围了过来，眼中满是惊奇和赞叹。
这些木箱子上面都系着大红绸缎，三环四包汇聚到中间再扎成了一个大红花的形状，这些都是蒋老爷差媒人送来的聘礼。
胖妇人笑嘻嘻地对老者说：“林大夫，这都是老爷的一点心意，您就手下，女儿不小了，是时候给她寻个好人家了。”
“沈三娘请回，还有这些聘礼也一并带回，小女还年幼，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哎哎哎，林大夫，此言差矣，我瞧着也不小了啊，还犹豫啥，像蒋老爷这样的大户人家是多少姑娘挤破脑袋想嫁过去的，从此是衣食无忧，小麻鸡儿变凤凰了呀？”
见老者仍然不理不睬，胖妇人继续游说：“林大夫，可就别犹豫了，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啊，说吧，林大夫，大家都是爽快人，你要是嫌少了，您说个价格，蒋老爷那我去给你做主！”
老者摇摇头：“沈三娘，你的一片好意，我心领了，可小女真是没到嫁人的时候，此事日后再说吧。”
一听这话，胖妇人脸色瞬间就变了，好家伙，还两幅面孔，胖妇人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啧啧啧，我说林老头儿，这可是野鸡变凤凰的好机会，你都不要？家里这是有金山还是银山那？”
旁边有客人看不过去，指着胖妇人说：“沈三娘，你就别来祸害林大夫家女儿了，惺惺作态，那蒋府是何地，你不清楚？”
“就是就是，这次不知道蒋老爷又给她塞了多少银子。”
“真是缺德，这种昧良心的银子也敢挣，也不怕烫了手。”
“沈三娘，你这么做，就不怕遭报应？”
众人的议论指责让胖妇人怒不可遏，面红耳赤，两手从抱胸变成了叉腰，骂道：“一个个斜眉歪眼的说谁呢？你们这些穷鬼也配说老娘？找死，赶紧抓点药滚回去吧，晚了就只能等着哭丧吧。”
骂了几句，胖妇人觉得不过瘾，没好气地对老者说道：“林大夫，你给个痛快话，这聘礼你是收还是不收？”
老者摇摇头：“不收。”
“好，老东西，还挺倔，有骨气，生了个小哑巴还这么傲？我看后面谁要你那小哑巴，将来洞房都哼不出声的小杂种！小贱货！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胖妇人的话彻底激怒了老者，让他活了五六十岁的一个老人，这辈子第一次说了脏话：“滚！滚出我的药铺子！”
“哟呵呵，老东西，我滚就滚，我看那，你也蹦跶不了几天了，想吃啥喝啥赶紧垫吧几口，后面可就没机会了。”
大家纷纷围过来安慰老者，也有人建议既然被蒋老爷盯上，想必是不得安生，还是早点搬走为上策。
“不搬。”老者的态度很是坚决。
第二天，老者出城去山里采些草药回来补充一点库存，回来的半道上就被一群蒙面人截住道，二话不说，对着老者就是一顿毒打，打完撂下一句狠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非要跟我们对着干，那就给你点颜色瞧瞧，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到了家，老者的女儿心如刀绞，用毛巾给他敷伤口，心疼地直掉眼泪。
又过了两天，宝芝林突然穿入一群大汉，个个五大三粗，膀大腰圆，凶神恶煞驱赶着宝芝林的客人：“滚，都给老子滚，以后再看到谁敢来这买药，看哥几个不打断你们的腿。”
胆大的客人刚想辩驳几句，便被这些大汉打的满地找牙，客人们抓的药也被这些扣下。
不到一会儿功夫，宝芝林店里的客人就被他们赶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老者和他的女儿。
老者脸上还带着旧伤，但丝毫没有一点畏惧，怒问：“你们到底想干吗？”
一个猥琐的斗鸡眼大汉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当着老者女儿面，将手伸到裤裆里摸了摸，然后凑到鼻尖嗅了嗅，满脸的陶醉。
“干吗？你说呢？林大夫。”不等老者答话，斗鸡眼看着老者脸上的伤跟发现了啥惊奇宝贝一样好奇，说：“哦哟哦哟，林大夫，你这脸是怎么了？看上去不像摔的啊，这是谁，这么大胆，敢欺负我们老爷未来的老丈人，看哥几个不弄死他！”
斗鸡眼的话让其他大汉笑的东仰西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