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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碧云庄里来异客

亭子里面弹琴的正是宁王,一看到唐天逸的身影,立刻推琴而起,疾步来到面前,激动得嘴唇微微颤抖,眼眶里沁出一丝儿泪痕,缓缓拉起唐天逸的手,说道:“天可怜见,我们父子这么快又见面了,真是老天有眼啊!……”唐天逸感觉一股暖流从宁王的手掌传来,被慧远禅师先前点闭的三个穴道顿时解开,身体舒展自如,他又感觉这股温暖一直流进了心扉,让他的心头不自觉一颤,一种久违的情感此刻无法压抑,清泪夺目而出,将头靠向宁王胸前,轻声叫了一声“父亲!”。

此时的他,心内真是柔肠百结,如果就此相认,那以后如何面对天山各位师伯,又如何面对沈梅音;如若不相认,那就是违背自己的内心,毕竟宁王是自己的亲身父亲乃无法改变的事实。

唐天逸正心思如潮,只听得一个甜美的声音道:“王爷,真不想打扰你们父子团聚的时刻,只是石庄主的酒宴已经备好,一众豪杰都等着王爷入座,以我之见,我们先去会客如何?”

说话者正是娄素珍,刚才还陪伴王爷跳舞,这时看到唐天逸到来,秋水明眸里流露出一丝异样的情愫,也许是前几天二人还有过一些过节,现在相见,二人神色都有点不太自然。

王爷点头道:“好,就依爱妃”,拉着唐天逸的手,边走边说,“石惊天办事真是利索,我才到碧云庄几日,事情已经一件件都顺利开展了,哈哈!”

三人走过曲径回廊,一座巍峨的宫殿倏然耸立眼前,绿瓦雕甍,飞阁流丹,依山傍水,显得气势非凡。

到得大殿跟前,拾阶而上。石庄主早已经在门口恭候多时,看到宁王驾到,毕恭毕敬地迎接道:“王爷屈尊,令蔽庄蓬荜生辉,哦,还有夫人,小王爷,快里面请!”

唐天逸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为小王爷,感觉挺别扭的,看这石庄主目光透亮,步伐轻盈,虽然年已半百,却丝毫不显老态,根据走路的形态可以看出,武功自是不弱。

进入大殿,一股肃杀之气迎面扑来。只见几十名武士列队两旁,甲胄鲜明,个个太阳穴涨得很高,站得如同泥塑石雕的一般,纹丝不动,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高手。

再一看堂上宴请的贵客,唐天逸顿时心如鹿撞,惊诧不已。首先看到的是杭州盛果寺的慧远大师,其次是“毒手三杰”之二陆明、陆亮,这也罢了,更没有想到的是少林叛徒不戒和尚也在座,而且还是一副笑嘻嘻的神态。再看右首上座,昂首坐着一位黑袍老者,头发斑白,三角斜眼,正是大魔头刘瑾,旁边还站立着宁王的儿子朱焌。

唐天逸心里暗道:“苦也,怎么总是碰到这些邪魔恶霸,爹爹宴请这些人做什么!”

宁王挽着唐天逸的手缓缓进入内堂,众人放下手中的酒杯,眼睛齐刷刷都射向唐天逸,似乎并未瞧见宁王和娄素珍一样。

唐天逸正迷惑间,只听一个熟悉的如同银铃一般的声音叫道:“天逸哥哥,你也来了,还生我的气吗?”一看正是上官燕,心内一喜,问道:“燕妹,你怎么也在这?”

上官燕一过来就拉住唐天逸的手不放,眨着狡黠的眼睛道:“石庄主是我的世伯,你说我能不能来呢!”原来这石惊天跟上官燕的父亲上官云是世交,亲如一家,现在上官云去世了,石惊天格外心疼这个侄女,经常派人劝说她们母女到碧云庄居住。上官燕自从上次跟唐天逸分别后,一直在四处查访其下落,没有想到今天在这里碰面了。

二人正欣喜闲谈间,只见一位俊俏的书生疾步走来,举手一揖道:“唐兄,久违了,别来无恙!”却是那次在梅鹤山庄碰到的张梦晋,不用说是追自己的心上人娄素珍而来的。

唐天逸跟他有过一段患难经历,再次相逢,也是心内窃喜。

三人就像久别的兄妹一样,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一时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宁王看在眼里,捻须微笑道:“好孩子,你们既然都认识,我也不用介绍了!”

“各位嘉宾,请静一下!”这时候,只听堂上两个道士模样的人开始说话了,“下面请宁王千岁致辞!”这两人来头可不小,一个叫李士实,一个叫刘养正,来自京城的护国寺。二人从小志存高远,博学多才,不甘心修道炼丹,总想着辅佐明主,干一番大事,他们从诸多藩王中看中了宁王,觉得他才是真命天子,于是下决心誓死跟随,出谋划策,助其改朝换代,而宁王也对二人言听计从,暗中封二人做左右军师。

宁王闻言,哈哈几声长笑,道声“好!”,却对旁边站立的朱焌喊道:“焌儿,快过来见过你的亲弟弟。”

朱焌想起以前跟唐天逸的种种摩擦,不禁怒火中烧,但在这种场合下,纵然心内有一百个不情愿,却只得硬着头皮过来,苦笑道:“爹,我们早就认识了,这个弟弟可真厉害,真没有想到我们还是一家人!”

唐天逸听着就不舒坦,心下窃语道:“哼,谁跟你是一家人,好事没有你,干坏事你最积极!”

宁王笑道:“你们真是有缘啊,还是古人说的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着,大手一挥,用洪亮的声音道:“

真是上天助我,这一次能让我找回失散近二十年的儿子,本王仿佛又年轻了几岁,在此本王决定大宴宾客三日,迎纳天下豪杰。有天下英雄相助,有两位军师的辅佐,加上我二个犬子效力,现在我们是兵精粮足,天时地利人和,正是‘清君侧’的大好时机,且让我们举杯痛饮,共举大义,昌我国祚,同享荣华富贵!”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愿誓死跟随宁王,共举大义!”底下众人也随声附和,举杯痛饮。

唐天逸看这阵势,吃惊非小,暗忖道:“父王这是要起兵造反啊,效法先祖爷爷朱棣,重演一次‘靖难之役’,百姓岂不又要生灵涂炭,好不容易得来的稳定和谐局面,又要毁于一旦!父王要预谋造反,绝非一日,自己要劝阻,肯定无济于事。哎,要是沈梅音在身边就好了,她冰雪聪明,没有她想不出的主意……”

忽然想起跟沈梅音最后的一次分别,她那包含幽怨的眼神,匆匆而别的身影,让他心内一惊,她的杀父仇人不正是自己的父亲吗?这次认了这个父亲,以后见面恐怕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正心思如潮,只听许久未开口的刘瑾用沙哑的声音道:“宁王千岁,你真是得了一个好儿子啊,老夫上次险些遭遇不测,多亏有凌帮主相助,才得以脱险,来,唐少爷,老夫敬你一杯。”原来这刘瑾上次被唐天逸破了九阳童子功,让御林军秦浩带走,半道虽被凌天峰救下,但这件事对这个叱咤风云的魔头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今日一见唐天逸,恨得牙痒痒,但想到自己已经是虎落平阳,只得寄人篱下,所以一直忍住不语。不过,刚听完宁王的话,知道自己必有重用,这才敢以言讥讽,同时暗用“罗煞大手印”的功力,飞起一个酒杯,“呼”地一声只扑唐天逸面门而去。

唐天逸早已练成刚柔相济的武功绝学,看到酒杯飞来,道一声“来而不往非礼也!”遂施展出“雪中寻梅手”的绝技,伸手迎风轻轻一推,只见那酒杯在空中滴溜溜转动一圈,又折返回去。

却见刘瑾两掌齐挥,喊道:“唐少爷何必谦让,还是喝了吧!”刹那间,酒杯调转回来,疾如流星。

唐天逸双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一招“飞花扑蝶”,酒杯又轻飘飘飞了回去。这次却深深嵌入了刘瑾身前的桌子里面,纹丝不能动弹,杯子里的酒一滴未少。

刘瑾又一挥衣袖,叫道:“去!”只见从酒杯里面射出一条酒箭,飞向空中,倏然一拐弯又射向唐天逸。

唐天逸早拿到一只酒杯,随手一甩,只见酒杯在空中滴溜溜旋转着,发出呜呜的声响,恰恰接住射来的酒箭,后又回到唐天逸手中。

唐天逸笑着向张梦晋敬酒道:“兄台,我就借花献佛,一起干一杯吧!”二人哈哈笑着一饮而尽。

这一场比拼,快如电光石火,分别用上了内力的柔和巧,差一点火候都是无法完成的,最终还是唐天逸技高一筹,众人看得惊奇不已。这时刘瑾已经面如土色,呆如木鸡,口内喃喃自语道:“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宁王一看气氛不和,急忙说道:“众位豪杰,犬子年幼,常年生活在漠北的天山,游荡江湖这几年,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包涵,本王以后一定会严加管教,这一杯酒算是本王敬谢诸位!”这一开口,底下那些跟唐天逸有纠葛的自然不敢再闹事,一来是迫于宁王权势,二来也忌惮唐天逸的高超武功。

当下,众人痛饮美酒,又有娇美舞娘歌舞助兴,一时间大殿内笑语喧喧,喜气洋洋!。

入夜,唐天逸身处富丽堂皇的屋内,又有奴仆丫鬟轮番伺候,真是享受着从未有过的安富尊荣。然而他心内却波浪翻滚,难以平静,想起了天山师伯和自己的娘亲,又想起了沈梅音,还有凌天峰和司马傲……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上官燕又忽闪一下出现在面前,嫣然一笑道:“天逸哥哥,你终于找到自己的家了!对了,你现在是小王爷,无比尊贵,难道不高兴吗?”

唐天逸苦笑道:“燕子,你就别调皮了,我还是宁愿去天山牧马放羊,这里的生活也许不是我所要的。”

“好啊,我们就一起去天山吧!”上官燕拍手叫好,“躲过这里的是是非非,我看这里的很多人都不是好人,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

“我也想走,但还很多事情还没有做完呢,一入江湖是非多,何日能为自由身呢!”

“唐哥哥,你何不劝劝你爹,不要再起刀兵,争夺什么皇位了,百姓安居乐业不是更好吗?”

唐天逸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摇头道:“我也想过,没有用的,这也怪我那位义兄皇帝太过任性,天下怪事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以至于很多藩王都想取而代之。”

“不去想了,想多了我头就疼,天逸哥,你猜那个‘画梅圣手’现在在做什么?”上官燕故意买个关子,盯着唐天逸岔开话题问。

“你是说那个痴情书生梦晋兄,他在做什么呢?我倒替他的安危担心,这地方看似是一座风景秀丽的江南别墅,实际上却是一个刀兵之地。”

上官燕抿嘴一笑,道:“天逸哥就知道处处为别人着想,难怪很多女孩子都喜欢……告诉你吧,梦晋哥这次不是画梅花,而是在画美人图,他说这是王爷的命令,让他总共画十副美人图,挑选的模特都是绝色美人,就连娄素珍也是其中之一。”

唐天逸奇怪道:“画美人图做什么呢?这里面肯定有玄机。”

上官燕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进去时,娄素珍正微笑端坐,面色含春,梦晋哥为她认真地画像,神情非常专注,连我进去都没有发觉。他画的实在太好了,画中美人就像活了一样,估计天下闻名的画中高手唐伯虎也不过如此!”

唐天逸叹了口气道:“他们最终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娄素珍爱慕虚荣和权势,又极其古灵精怪,早已不是他心目中的小时候那个单纯少女了。”

“哎,人都会变的……”上官燕突然感慨道,“天逸哥,不知道你是否有一天不会理我,离我而去?”

唐天逸一愣,道:“这、这怎么会!”突然他觉得这是上官燕在表露心迹,可他一直都视之为自己的妹妹,根本不会往男女之情方面考虑,沈梅音才是他心中的女神,纵然他是惯经风浪的“天山一剑”,一旦掉入感情的蛛网里面,却是难以挣脱了。

正尴尬之间,唐天逸突然闻到一股荷花的清香透过窗户传来,不禁精神一爽,道:“今天看到这庄子里面到处都是荷花,开得非常壮观,明日约上梦晋兄一起赏荷游玩如何?”

“好,好!这才是我的天逸哥。”上官燕高兴得跳了起来,恨不得马上就出去玩,她明亮的秋波一闪一闪,如竹筒倒豆子般说起来:“这碧云庄呢,本姑娘来过很多次了,之所以叫碧云庄,就是因为一年四季都是满眼青碧,有绿水青山,有翠竹万竿,有各种各样的名贵树木,当然还有十里荷花,八百里太湖,你说景色美不美啊?”

正说着,门被轻轻推开,两位美丽的婢女挑灯而入,手捧银盘,里面放着一个银碗,施礼说道:“给小王爷请安,我们是受王爷吩咐来送银耳莲子羹的,吃完后,请小王爷早点歇息。”

上官燕“哼”了一声,一把夺过银碗,嗔怒道:“你们下去吧!小王爷今日被你们打搅很多次了,小心发火!”

“是!”两位婢女信以为真,匆匆转身退下。

唐天逸看着银耳莲子羹,再想想白天父亲对他的种种呵护,心内大受触动,这么多是是非非,纠缠心头,剪不断,理还乱。就在神思恍惚中,困意袭来,连上官燕如何离开的都未曾留意。

第二日,二人就拉上张梦晋一起在庄子内外闲逛。时序为仲夏,碧云庄里的荷花开得正盛。只见荷塘里波光如镜,荷叶层层叠叠,遮住了流水,在绿色圆盘之中,荷花亭亭玉立,粉白相间,艳丽夺目。清风拂面,送来阵阵幽香,沁人心脾。三人走走停停,随意观赏,却见翠帐十里,接天连日,根本观赏不尽。

张梦晋诗兴大发,道:“此情此景,正应了白乐天的那句诗:‘接连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可惜我诗心虽有,却吟不出更好的句子来!”

“你就慢慢想吧!”上官燕趁他思索之际,拉上唐天逸登上一叶扁舟,独留张梦晋在岸上。二人划着船游弋湖中,徜徉在青山绿水之中,一时间把一切烦恼都抛弃脑后。

其实唐天逸还是心存遗憾,真希望面前的上官燕就是沈梅音,那该多好!然而总是造化弄人,所求之事十之八九难如人愿。

游玩中,唐天逸发现这庄子虽然是优雅美观,却暗藏不少杀机,很多地方都有武士把守,不让通行。守卫告诉他们,只有王爷的手谕才能进入。

原来宁王为了起兵夺位,早已谋划多年,军队总部虽然设在南昌,但其他各地都有一些暗营,碧云庄就是其中之一。庄内让能工巧匠设计诸多消息埋伏,作为安全防护,宁王则可以放心地在这里招兵买马,运筹帷幄。

二人有点扫兴,正返回路上,忽然看见一个胖头和尚正站在池塘边,伸手去摘一朵荷花。

“住手!”唐天逸断喝一声,身形一闪就站在和尚面前,却见正是少林叛徒不戒,这气就不搭一处来,想当日,正是这个和尚作为神鹰教的内应,害死了他的二位师兄,让神鹰教夺取了少林珍藏多年的《天曜神经》上卷,这本应该是天山派的东西,如今落入神鹰教手里,埋下了一大隐患。

不戒看到唐天逸也是吃惊不小,正要逃走,却被唐天逸一把抓住后背,按住命门,斥责道:“你这个贼和尚,还想跑,遇见我算你倒霉!”

不戒不能动弹,战战兢兢地道:“小王爷手下留情,请听我说,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过去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上官燕“啐”了一口道:“没皮没脸的臭和尚,谁跟你是一条船上的,你还是去河里喂王八好一些!”说着,一脚踢去,把胖和尚像玩蹴鞠一样踢入池塘去。

不戒武功本来不弱,但却不会游泳,这一下水,就如旱鸭子一样扑通扑通起来,大声喊“救命”!那滑稽的样子让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下动静太大,让很多游客也围观过来,看到胖头大和尚在水里沉沉浮浮,煞是好笑。

蓦然间,人群里飞起一人,如一只大鹏一样,越过众人头顶,飞到池塘水波之上,双足一点荷叶,同时一把抓起不戒和尚,飞跃上岸,把不戒扔到地上。这身法快如鹰隼,救人的过程竟然在弹指间完成,令游客禁不住大声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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