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的这个活儿是怎么找到的?你的老板是谁?”林怀民从最初的出离的愤怒当中“醒”过来之后,开始询问程沛云一些实际的问题。
“我的老板啊,名不见经传,不见得名气很大,但是却非常有钱。就是包厢里月轮小姐的爸爸杜志腾啊!”程沛云说道。
“那他是怎么找到你的呢?你们老板很喜欢国民革命军背景的人吗?”林怀民问道。
“是的,我们老板说国民革命军的人都比较能懂得民族大义和是非曲直。”程沛云说道。
“早知道你投靠你们老板去,我现在这个老板,每个月才给我五十块,本来我以为很多了,但是和你比起来就差得远了。”林怀民道。
“都不容易,出来混口饭吃。”程沛云道,“都是为了钱。”
林怀民点头表示同意。“对了兄弟,以后再有发财的机会,可就记得捎带着告诉兄弟我一声,都是在道上混的,彼此都照顾一下。”
程沛云说道:“最近倒是我听道上的朋友说有一个大买卖,据说不太好做。可是价钱却不是一般的高啊,这个数——”程沛云说着又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十块?够我一个月的工资了,确实很高。”林怀民说道。
程沛云摇头。
“五百块?”林怀民吃了一大惊。
程沛云仍然摇头。
“难道是……五、五……五千块?”林怀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多钱。
程沛云点头。
“那……那……那……该是有多危险的事情啊?不会是送命的买卖吧?”林怀民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送命倒不至于,但是确实是有一点风险的。做我们这一行的,哪会没有风险呢?”程沛云说道。
“那具体是什么买卖?要花多长时间?我现在的工作可是不允许请假的,只有每周一天地休息。”
林怀民开始询问细节,程沛云便知道这件事情十有八九会成功,最起码,可以和林怀民谈一谈。
“那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也是一个道上的朋友跟我悄悄透露的口风。这样吧,如果你感兴趣的话那你就单独和他谈一谈。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帮你约那个兄弟出来。”程沛云问道。
“我……这个周六可以休息。”林怀民说道。
“那好,就请你在周六晚上八点钟到百乐门大舞厅里去见面。别忘了我们的规矩,只交代任务、完成任务、付钱,其他的事情一律不许问。”程沛云说道。
“规矩我自然都是懂得的。”林怀民说。
能够把林怀民约出来,程沛云心里长舒一口气,非常不容易,林怀民是一个需要钱财养家的人,这件事情便成功了一半,然而另一半到底该如何把握,这就要看造化了。
凑够五千块钱,并非一笔小数目,霞飞路的一套房子也不过才三百块大洋,而去做一次暗杀就能拿到五千块,实在是太诱人的一笔买卖。
然而程沛云当然是有钱的,这些钱全都是军统的统一开支,花五千块除掉一个卖国贼,只值得的。
周六晚上,林怀民果然如约来到了百乐门大舞厅。他换了一身粗布短衫,恢复了自己的正常的打扮,这让他看起来更加自如一些。不知为什么,一想到五千块钱的巨大数目,他就激动地心里扑通扑通直跳,五千块啊!足可以让自己的妻子儿女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妻子不用每天都洗衣服赚钱,儿女也可以换一个好一点的学校念书。一定要让儿女念书的,念书才有出息。林怀民一边走着内心里一边不断重复着这些话,简直快要有了强迫症,他真没有意识到当自己将要突然发财的时候,自己会是这样一种状态。
走到百乐门的门口,林怀民抬头看看百乐门上一闪一闪的霓虹,内心里更加不安分起来——“今天,当我踏进这片灯红酒绿之后,我便不再是以前这个过着苦日子的我了!”林怀民在心里想着。他长舒一口气,定定神,准备走进去,然而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林先生——”
林怀民左右看了看,却看见右手边灯光比较暗淡的地方,有一个戴帽子的先生在叫他,这便是上次那个保镖给介绍的那个兄弟吧。
“请跟我来——”那个戴帽子的人看见林怀民看见了自己,又说道。说罢,他转身走出几步,离百乐门的门口远一点的位置。
林怀民不敢放松警惕,他下意识地跟着走过去,趁走路甩手的时候顺便摸到了口袋里的枪。
林怀民跟着走过去。那个人却没有抬头,只是问道:“听说您对这次行动感兴趣。”
“是的。”林怀民说道。
“这次行动有点特殊,我们早就在物色合适的人选,一直没有找到。事成之后,奖金是五千元,相信这个您早就已经知道。我这个人您大可以放心,我并非老板,而只是为这次行动找合适的人选。”戴帽子的人说道,他的帽子压得很低,几乎压到了鼻子上。林怀民本来就比他高,再加上帽檐的影响,林怀民只看见这个人的下巴,可是这无妨,不知道他是谁反而好一些。
“那要看是什么行动了,以命抵命的事情我不做。”林怀民说道。
“要说难,并非很难;要说容易,也并非是一件易事。”这个说道。
林怀民着急,然而还是听这个人说下去。
“这次是要为国除害,为民族除害。不知道林先生对日本人是一种什么样的看法。”
“日本人?!该杀!就这一种看法。”林怀民说道,他实在不想回忆自己痛苦的经历,想当年,他去参加国民革命军,作为国民政府的军队去前线作战,他骁勇善战、屡屡立功,马上就可以升职了,可是,一纸讣告却几乎改变了他的一生。那是1940年,算起来是四年以前了,他收到了来自家乡的讣告——他的父母已经在日本鬼子的“三光政策”当中被活活烧死了。他对天长叹无语,经过了痛苦的心里挣扎之后,他请假回乡,亲自给父母料理后事。却没有想到,日本人攻下了豫湘桂铁路,整个铁路已经被破坏殆尽,他想再军中去却也已经无可奈何。战争时期就是这样,离开一个地方,到了新的环境,说不定就是一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