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夏夜的诸城,微风吹动着道旁树,林珊和陈海平一前一后走着。月明星稀,今天正好农历月中,朗月高悬,月光照在地面上,透过树影道路一忽儿明、一忽儿暗。
林珊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在崂山的那晚,漫天繁星和萤火虫飞舞的那晚,林珊记得胸前的温热,记得他说要捉了萤火虫放到帐子里的浪漫,想着当时说着有些人要永远相互陪伴着的程沛云!是的,程沛云!已经与她阴阳两隔的程沛云!是再也没有人会像他一般的迁就自己了吧?是再也没有一个像他一般的男人对自己这么温柔了吧?林珊的眼泪一直流下来,她不想让陈海平看到,于是加快了脚步。
她故意往树荫里走,每到暗处就用丝巾抹掉自己的泪水。陈海平跟在身后,他不知道为什么林珊走得如此之快,只当是林珊在为他的粗鲁而生气。他紧紧地追着。
林珊不想他追,更加快了速度。忽然,她感觉自己脚下一空,她一脚踩进一个深坑里了,脚腕一阵一阵地疼!她疼地蹲在地上,心里的难过伴随着脚腕的疼痛,她放声哭起来,恨自己不争气地脚腕给自己难堪!
陈海平慌了,他连忙赶过来,蹲下来问林珊的伤势,林珊却只顾得哭,根本不想理睬他。
林珊越哭,陈海平越慌。在这个月光投下的树荫里,林珊索性学起陈月轮,耍起赖来,只是哭着,却并不起来。
陈海平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往马路牙子上一铺,对林珊说:“好歹坐下休息一会儿再哭嘛,坐到我的外套上来,这样不会凉,也不会把你的旗袍刮坏。”
林珊坐上去,两个人在路边坐下来,林珊不哭了,脚腕实在是一阵一阵疼得难受,她想起前几个月,也是将脚腕扭伤了,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想起来,却恍若隔世了。她不禁有一次自伤自怜起来,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在程沛云生前对他好一点。
陈海平说:“林珊,你看,今晚的月亮这么圆。”
林珊抬头看看,却仍然不说话,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不喜欢说话了,能说什么呢?
“今天是七月十六,林珊,你记得‘壬戌之秋,七月既望’吗?苏子说的多好!‘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为吾与子之所共识’,天地之间,清风与明月是我们共同的财富。”陈海平感慨说。
这些话说到了林珊的心里。林珊抬头看时,月光从斑驳的树影里投下来,林珊抬头从叶缝里看月亮,低头看地上一个一个月亮的倒影。
“月轮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吗?”林珊问,问完她就后悔了,她知道,说到月轮的话题,陈海平总会变得异常凶悍。
“是的,就是美丽的月亮!”没想到这一次陈海平竟很平静。“其实出自‘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出处不一样,意境却是一样的。”
林珊点头。
“林珊,我知道你非常气我,看到你刚才哭得这么伤心,我好难过。”陈海平说。
“不是这样。”林珊说。
“你不要再赌气了,我知道是我态度不好,惹你生气。”陈海平看着林珊,自顾自地说下去,“你知道吗,林珊?惹你生气,我也很痛苦!我太痛苦了,我想让你了解我,可是说到过去,我竟然这么自卑!这一切地一切,我明白了,竟然都是我的自我防卫!都是我的自卑的体现!我只怕我这颗已经被尘世污染的心,是配不上你的纯洁和善良的!”
林珊听愣了,也许她是渴望这些话的,可是待到真的从陈海平嘴里说出来的这一刻,她竟然有些恍惚了,是这样吗?她问自己。
陈海平凑过来,他们两个距离如此之近,林珊听到了他的呼吸声。
陈海平捧起她的脸,吻她,在月光洒下的树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