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我妈显然没办法接受他所说的话,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宋凯承抬起头来看着我妈,神情淡然而镇定地又大声说:“我说,我跟陈桐已经离婚了,在她去美国之前。”
我看到我妈的脸涨得通红,她扯着宋凯承胳膊的那只手青筋暴起,显得有些苍劲,太阳穴上的血管乌青一片。
半晌,她终于忍不住冲着他大声吼:“宋凯承,老娘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就是因为那个小狐狸精是吧?她怀的孩子是你的对吧?当初刚刚毕业的时候你不就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吗?我们陈桐不嫌弃你还跟你结婚,我们家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现在又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你对得起陈桐对得起我们家吗?你这个白眼狼,我打死你……”
我妈说完,激动地挥起手,朝着他扑上去。
“妈!”宋凯承也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把握住我妈扬起来的那只手,然后甩开了,说:“我跟陈桐离婚已经是事实,我还叫你一声妈是尊重你,你别太过分了!再说,我跟陈桐离婚只有我一个人的原因吗?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的女儿,她……”
我突然猛地一激灵,害怕他把我不能生孩子的事情也一便抖搂出去,于是连忙坐起身来,冲着他大喊:“宋凯承,你混蛋!”
他转过头瞥了我一眼,知道这是我的底线,于是撇了撇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我妈依旧不肯罢休,哭喊着再一次冲上去,扯着他的衣袖说:“桐桐怎么了?他怎么了?当初是谁口口声声跟我承诺要一辈子对她好的,那些话难道都是放屁吗?宋凯承,你还算是个人吗……”
我看到她气得通红的脸上,两颗眼泪仿佛玻璃球一样滚出来,好像被背叛的那个女人,是她一样。
“妈!”我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我无意中看到站在一旁的冯晴面色苍白,了无生气。
我妈背对着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一样,就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我抬起手把眼角的泪水抹掉,说实话,这出戏我也演累了,我突然有种自暴自弃的冲动,那种压力压得我像是要粉身碎骨一样,那种对现实的恐惧感,就像是一瓶倒进池子里的墨水一样,迅速地在我身体里扩散开来。
我不知道这样继续闹下去,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真的结束。
“对不起,离婚的事情是我一直瞒着你,我们之间出现了裂痕,没办法修补,所以就选择分开了,妈,我的婚姻我会处理好的,你别提我操心了。”我低着头,轻声说道。
然而我妈此刻显然无法冷静下来,她依旧情绪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红着眼睛转头看着我。
“你自己处理?你要是能自己处理好还至于今天坐在这儿吗?你是我生的,我还能不了解?遇到什么事儿就会嘴硬,让这些贱人钻了空子,你看着,妈今天就给你好好教训这个白眼狼。”她歇斯底里的声音以此来掩饰她的震惊和愤怒。
谁知道宋凯承依然站在那里,眼神里充满了平静和冷漠,就像是一把闪闪发亮的钢刀。
“宋凯承,你这样做出对不起我女儿的事情,财产你一分也别想拿到!”我妈转过身,双手叉着腰大声骂道。
还没等宋凯承答话,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妈,房子给他了,那间房子就算是归我我也不想再过去一次了。”
她老人家一脸震惊地转过头看着我,问:“那车子呢?”
“这些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垂下眼帘,艰难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一瞬间,我妈就像是情绪崩溃了一样,哭着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妈,我会想办法补偿陈桐的。”站在她身后的宋凯承终于开口了,歇斯底里的女声和冷漠平静的男声,如同一连串来自地狱的混音,每一句听起来都像是一个耳光打在我脸上一样。
经过他这么一说,我妈的怒气好像达到了顶点,朝身旁环视一周,随意拿起了桌上的一把水果刀就冲着宋凯承刺过去,还一边大声咒骂道:“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这个没良心的人渣能不能活着继续跟你的小狐狸精欺负我女儿。”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叫着我妈想要阻止她,宋凯承死了不要紧,可是我妈她不应该再替我背负这些,我感觉到我全身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都在用力,我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这太可怕了。
我甚至不敢想象,这场血肉横飞的闹剧中,究竟谁才是受到伤害最大的那一个。
好在何翘翘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死死地抱住我妈的腰。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一股血腥味就混合着医院浓重的消毒液味道冲进了我的鼻腔,也冲上去拦住我妈的冯晴大概是晕血,瞬间蹲在一边干呕起来。
我妈手里的刀咣当一声落在医院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然后我看到宋凯承胳膊上的袖子被划开一个小小的口子,周围的布料被鲜血浸湿了一大块。
我妈靠在何翘翘的身上大声哭着,还不停地咒骂着,只是词句已经不那么清晰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一面。尽管她向来性格泼辣精明,吃不得一点亏,可是这样的悲伤和哀恸,却让我看到了这个生我养我的妇人不为人知的一面,她的头发散乱着。
靠着何翘翘渐渐倒了下来,瘫坐在地上,也没了声音,就像是已经用尽了身体里全部的力气一样。
我只能坐在床上这样看着她的背影,却什么都做不了。
宋凯承一手捂着胳膊,然后叫了一声“妈”,仿佛是打算上前一步去查看我妈的状况。
我歇斯底里地朝着他喊道:“宋凯承,你王八蛋!还不快点滚!”
听到我的话之后,他又后退了几步,看着我仿佛还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是抿了抿嘴,什么都没有说,转身朝着病房外走去。
我抄起他拿来放在床头的花束,狠狠地朝着他的背影扔过去,那花束准确地砸在他的背上,然后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