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了一口气,收回了视线。何翘翘跟我妈聊娱乐八卦聊得火热,就连顾泽也不时插几句嘴,评论哪个女明星又当了富豪的小三,哪个男明星其实特别滥情,讲得头头是道就跟他自己经历过一样。
何翘翘回过头问我:“怎么了?”
我朝她笑了笑,说:“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好像好久都没有见到过冯晴了,出发吧。”
她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但是她的手心也是冰凉一片,我的心里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抵触,也许是我的内心此刻太过寒冷,所以我害怕一切冰冷而了无生气的东西。
于是我在不经意间悄悄把手缩了回来,转头看着车窗外,那个身影离我越来越远。
汽车缓缓启动了,我们出发,前往机场送我妈回老家,毕竟我妈没有陪我爸过新年,我爸已经怨声载道了,多次打电话来质问我,竟然独自霸占他老婆。
我妈在一旁,一边埋怨我爸像个小孩子一样,一边笑得满脸幸福洋溢,甚至让我都有点羡慕。
我的父母这么幸福,可是我,竟然是个婚姻如此失败的人,这也是我的失败。
送走我妈之后,我们一行人刚刚走出机场,一股寒冷的西北风便呼啸而来,到处都充斥着刺骨的寒风,空气里就像是结满了小冰晶一样,吹得人脸生疼,就像是被无数把手术刀切割着一样。
林江握着我的肩膀,拥着我快步朝着车上走去,顾泽和何翘翘跟在我们身后。
顾泽不停在我们身后吹口哨,说:“喂,秀恩爱要不要这么明显啊?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秀恩爱死得快啊?”
我身旁的林江忽然停下了脚步,淡然地转过头看了看追上来的顾泽,说:“秀恩爱死得快不快我不太了解,我只知道如果继续在这儿待下去的话会死得比较难看。风干啊,啧啧啧。”说完之后,拉起我的手朝着路旁停着的车跑过去。
在这个压抑的冬天里,我们四个人,裹着大衣,顶着寒风奔跑在首都机场外。
我在帝都这片土地上生活了这么多年,每到冬天,我都有一种错觉,今年尤其强烈,那就是这片土地,从来都没有真正接纳过我,这座城市瞬息万变地进步着,始终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片老旧的胡同,灰色的砖墙上披着百年岁月沉淀而成的外衣,时间就像是一层一层的水泥一般凝固在建筑上,在寒风中显示出一种厚重而悲怆的美,胡同口卖早餐的小摊还未撤去,穿着破旧皮衣外套的大爷依然在前前后后忙活着。
“诶,陈桐,不就是一片胡同吗,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何翘翘坐在我身边,不解地问道。
我回过头,朝她咧了咧嘴角,说:“翘翘,我来北京这么久,好像还没在这种小胡同前吃过早餐呢。”
谁知道她冲我翻了个白眼,说:“嗬,你别在这儿给我玩儿情怀啊,你是不是骨折了一次把脑子也摔折了。”
我收回视线,静静地没有再说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就是想多看这个城市一眼吧?我的心底里总是有一种预感,那就是早晚有一天,我会跟这个城市分离的。
今天的风很大,无数沉甸甸的铅灰色云朵被狂风卷动着,在我们的头顶变幻着形状,空气里都充斥着持续不断的类似剪裁布匹的声音。
那些过往的恩怨、情仇、生命、时间,都在这样呼啸的风声之中,随风飘散了。
第二天早上,外面又下起了大雪,一片软绵绵的白色包裹着整个城市。我一把拉开窗帘,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找出最厚的羽绒服外套和雪地靴套在身上,把一双高跟鞋放在包里,然后便蹦蹦跳跳出了门。
其实抛开那些不谈,我对下雪还是充满了莫名的情愫,终于暂时放下那些沉甸甸的心事之后,还好还有这样的雪景可以欣赏。
我刚刚出了楼梯的大门,就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子停在门外,我站在林江目光的尽头,中间隔着纷纷扬扬的大雪,看起来竟然还有点浪漫。
“这么早你怎么会来?”我脚步轻快地走到车前。
他也推开车门下了车站在那里等着我,低头看着我的时候,嘴角带着一丝温柔的弧度。
有几片雪花落在他脸颊浅浅的酒窝上,然后迅速地融化掉的,不只有那几片雪花,好像还有我的心。
他伸手替我拂去头上的雪花,然后把他颈间的爱马仕围巾摘下来裹在我的脖子上。那条围巾还残留着他身上的余温和好闻的味道,让我的心跳瞬间有些加速。
“来接你去吃早餐,你昨天不是说想要吃胡同口的早餐吗?所以今天就顺路来接你去吃啦,走吧。”他伸出一只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然后扶着我朝着车子的另一边走去。
哦,顺路……我在心底里默默地想着,然后一片有点甜的暖意在心头一点点晕染开来。明明我们两个住的地方和他的公司分别位于这个城市的三个角上,要怎样顺路才能刚好经过我这里呢?
他替我系好安全带之后,侧过头冲我笑了一下,锋利的眉毛显得特别精神,眼睛里仿佛藏着一片静谧夜色下的大海,下巴轮廓被浅灰色的阴影修饰出一种干净清爽的英气来。
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啊?我在心里暗自反问,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你老是看着我笑干什么?”
“我觉得你今天穿得特别像是小女孩,有点可爱。”他说话的声音低沉而迷人,就像是,怎么说呢,圣诞节他送我的那盒松露巧克力一样。
我也跟着笑了,说:“你这样形容一个快要奔三的熟女,很容易让人误解你是觉得她没有魅力不够漂亮哦。”
他一手抵在我的座椅的靠背上,慢慢靠近我,轻声笑道,说:“我知道你不会,对吧?只是看你今天没有穿高跟鞋,反而显得年轻了好多,像个女学生一样。”
我脸上的笑意应该更深了,伸出手在他的胸口轻轻推了一下,说:“快开车吧大叔,我上课要迟到了呢。”
结果当他把车子开到昨天的那条胡同口的时候,才发现那里只有匆匆而过的行人,根本没有什么大爷在早餐摊儿前忙碌,就连地上火炉的痕迹也被厚厚的大雪覆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