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端杏眨着她那双水灵灵的黑眼儿,抿抿嘴,道:“王妃,您若是醒了,奴婢为您穿衣裳,今儿还要去老太妃那儿请安呢!”
孙雪衣环视四周,大红的被褥、大红的幔帐、大红的喜烛,到处是一片红色,刺痛了她的眼。
她颤抖着唇,看见了斜对面华丽妆台上的大玻璃镜,这是西洋传来的,能将人照得纤毫毕现。镜子里,分明一个俏生生的新嫁娘,面如桃李,杏脸桃腮,最妙的是那一双黑葡萄般的眸子,睫毛又长又密,轻轻一眨,就能带出三分天真的风情来。
孙雪衣的漂亮,在家乡一带是出了名的,否则宁郡王也不会在众多的有钱商户中选了她。
只是,这是她二十多年前的模样!
她的脸、她的手、她的身段,早在日复一日的艰苦劳作中,越来越难看,甚至还不如一般的洗衣妇。
孙雪衣心中掀起惊天骇浪,眼中怔怔的,酸甜苦辣一齐涌来。她……这是重活过来了么?
她的爹娘俱在,兄弟安好么?
孙雪衣突然急剧喘息起来,纤秀的手死死揪着衣襟,血色一齐褪尽,一双眼眸亮得可怕,嘴角翘起来,眼中却渐渐浮现了泪。
端杏见状,以为她心伤,忙安慰道:“王妃放宽心,奴婢打听了,昨儿个因郡王爷喝多了酒,怕吓着王妃,因此宿在了小东阁,过了晌午就要来看王妃的。”
是的,大婚之夜,孙雪衣一个人睡在新房,她的相公——宁郡王褚行渊压根没见人影。
端杏说话时,拿眼儿瞅着孙雪衣。孙雪衣平日在家和和气气的,说得好听是不端小姐架子,说的难听,就是木愣愣没脾气,她们丫鬟尽可以与她说笑的。
孙雪衣坐在床上没动,端杏这就要来拉她的衣袖。突然,孙雪衣轻轻地往这里扫了一眼,生生止住了端杏的动作。
端杏心中打了个突,只觉得这个小姐从今天睁眼起,就有哪里不一样了,但也说不出来,鼻子还是那个鼻子,眼还是那个眼,怎么就突然让人感觉一阵心悸,不敢太放肆了呢?
她勉强笑笑,柔声道:“王妃,再不洗漱,可就迟了。”
孙雪衣没有表情的、微冷的目光落在端杏的身上。
“昨天是我大婚?”她轻声问,声音说不出的凉。
“是啊。”端杏摸不透她心中所想。
孙雪衣定定地,笑了起来。
上苍听到了她的诉求了么?竟真的让她回到了二十四年前!
一切都还在最美好的时候,都还没有不可挽回,她,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孙雪衣的笑吓坏了端杏,她忙叫来外头的端云,使了个眼色,端云轻柔地过来,先为孙雪衣拭了脸上的泪,而后道:“王妃,莫要伤心过度,一切都会好的。我们还是先顾眼下的事。”
孙雪衣恨不得抱着端云,大哭一场。
端云也好端端地站在她跟前,还没有因为替她出头,被打断了双腿,扔出王府!
用一生的时间,终于看明白了,谁是真心对她好,谁是假仁假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