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分不清春天还是夏天,冬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夏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天越来越热,房子里好像已经快容不下两个人的呼吸,别处的臭水沟好像也因为此而蠢蠢欲动,时不时从窄小的窗口漫一股子味儿出来,静静望着仅一处进光的小窗户,听到外面工地上发出刺耳的哄哄声,她想问母亲,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住,她不喜欢这里,非常不喜欢,她在这里没有一天晚上睡的是好的,甚至连噩梦都与这些有关,她想家了,想家对面的树,还有不困何时何地都能听见的鸟叫,什么时候,这些东西都学会了悄悄溜走。屋子里昏暗的光线折射出静静有些臃肿的眼皮和浅浅的泪痕。
“妈,你热吗?”
“还行。”
“我好热啊。”
“你现在就热的受不了,等到夏天的时候又咋办,啊!”
“那,我们不能买个风扇吗?”
“再说吧,你赶快睡,晚上就知道偷偷躲在被子里玩手机,你看看你那成绩,就是手机玩的!”
“我没有。”
“没有没有!我说啥你都说没有,我真是后悔……”
静静把厚厚的被子蒙在脸上,让眼泪吸到被子里,不敢有抽泣的声音。
第二天,静静破天荒的迟到了,母亲对的闹钟没有响,而她还没来得及打开手机就被母亲夺去了,她努力做好,但母亲从来不相信,试卷上的评分成了衡量的唯一标准。
她穿好沾了泥浆的鞋,拿上钥匙冲出了门。上课铃声不尽人意的敲响,她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今天是语文自习,长相英俊的语文老师沉着脸看他,不说话,是不是老师都喜欢用这么拙劣的方式来唬学生。她也盯着老师的眼睛,有先前的愧意转为无所谓。语文老师大度的说一句:“进来吧,没有下次。”
这个时候他一定觉得自己特别宽容大度吧。如果他没有对长相普通且穿着普通的班主任漏出鄙夷的眼神,她一定相信,能学古文者,皆是君子品行。是君子,初眼,定是似竹子一般挺拔,实则,脆竹一掰就折。
她坐在回座位,饿着肚子连觉都睡不着,她看一眼旁边的渣渣,睡得像冬眠的熊。她藏在厚厚的书堆后面爬着,迷迷糊糊被弹了头,她感觉自己的脑仁直疼。
“呦,百年难得一见啊,你迟到了。”
“嗯,所以呢?”
“喏,给你的。”
渣渣从桌仓里掏出一大堆吃的,面皮、煎饼果子、三明治、牛奶……几乎每种他都买了一个。
静静难得笑出了声:
“你喂猪呢。”
渣渣把吸管插进牛奶瓶里,递给静静,讨好的说:
“这不追你路漫漫嘛,打好根基,关键的很。”
静静的心怦怦直跳,她压住了上扬的嘴角,却止不住红了耳朵,像毛茸茸的兔子,一触即惊。
渣渣伸出大手在静静头上一顿乱揉:
“说,你咋那么可爱呢,嗯?”
静静的脸刷的红了,故作镇定的跟他对话,眼神却不敢对视:
“你,你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
“你真的不喜欢我。”
“我真的喜欢你啊。”
“你……”
他就是不喜欢我的吧,静静肯定的想。她知道,他应该喜欢那个女生,她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认识,聊过多少秘密,她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在想办法忘记那个女生,而自己就是他计划里最重要的工具。他是在逼自己喜欢。
教室里吵吵嚷嚷的,女同学有些涂着指甲油,男同学有些打着游戏,还有些竟然在吹泡泡,有些还在玩纸飞机。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的世界那么好呢,总有开心的事情,总能忽略想忽略的东西。
渣渣猛的抬头:
“下节啥课?”
“英语。”
“哦……”
一段沉默之后,渣渣拿上静静的书包,从后门溜了。
静静慌张的低下头被渣渣带着跑:
“你拉我去哪儿啊?”
“网吧。”
“我不去。”
渣渣停下,转头看着静静,略带撒娇的语气说:
“就一次,好吗?反正你英语全班最高分,我相信你不听也能考好的,我实在太无聊了,就陪我去一次吧?”
“那说好了,就这一次。”
“嗯嗯。”
那天,他们在网吧待了七八个小时,说好了只逃一节,结果下午全翘了。走出门口时,静静嘟囔着:
“我下午都没去,我妈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没事,我帮你请假了。”
“啊?”
“我给老师说你生理期,肚子疼。”
静静憋红着脸:
“哈?为什么我生理期你会知道,老师怎么想的,你又是怎么想的。”
“啊,我说我是你邻居。”
邻居?
“你撒谎也不能这么说呀,万一发现了我不就玩了。”
“我没撒谎,我真是你邻居。”
“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
“就你家前面那栋楼,三层。”
静静蜗居的那个小院落对面确实有一栋楼,有她最喜欢的落地窗。
她惶惶张张的“哦”了一声,也许,他真的能每天都会看到自己蓬头垢面出现的场景,想起来自己小心维护的关系和形象,在一瞬间就要毁于一旦的恐惧感涌上心头,就好像把自己的心挖出来让别人看到了自己的想法。
上晚自习的时候,静静和他从学校后面的矮墙翻了进来,后院人家的狗直吠。英语老师已经把他俩看成了惯犯,就算他俩从后门溜进来,英语老头也会装作看不见,嘲讽的话但是还要说一句:
“Mud on the wall does not help!”
英语课算是所有科目里最简单得了,这是对于静静来说的。她现在很难受,特别难受,她的心里从开始就裂开了一道深深的峡谷,每天的狂风吹飞了眼角蠢蠢欲动的液体,她不能哭啊。她藏在厚厚的书堆后面,悄无声息的把液体的划痕抹去。
人的心灵原来是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一粒尘埃足矣毁天灭地,更加坚硬的人总会在脆弱的人身上找到慰藉。
古同用手轻轻的拍拍她的肩膀,幸好,他什么都没问。越是劝解,越是可笑的自己。泪光斑驳的影像中,一双白皙的手递过来一个粉红色的草莓味棒棒糖,幸好,不是她喜欢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