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冷街。
赌馆就不会冷,而且更加闹热。镇上生意最好的还是要数,‘滚滚赌坊’滚滚赌坊有两种说法:赢钱的便是财源滚滚;输了钱的就得滚蛋。今晚赌客比平时多了几倍,就连看热闹的都把大门围得水泄不通,许多人都在窃窃私语,好像在议论今晚要来什么特别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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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地一阵秋风扫过,街中叶片、果皮,四处乱飞。只见人群两旁一分,有十来人向赌坊走来,个个步履沉重,气势凛人!都是头戴西洋帽,身穿洋服,口叼大拇指粗的烟卷,烟雾弥漫。­
赌坊老板亲自出来迎接:“各位里头请!”­
围观的人们都睁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走在前面的那人----蓝眼睛、鹰鼻、白脸,比雪还要白。个子高得出奇,走起路来好似一根晾衣杆,一晃一晃的。­
乡野百姓哪里见过西洋人,比看到猴子还要希奇得多。那些人已进了赌坊,可围观的百姓还朝大门里盯着,想瞧个究竟。­
赌场内宣闹的场面陡然鸦雀无声,就因为一个西洋赌客的到来。滚滚赌坊的老板--马万千,在黄土镇也是有头有面的人物,可对一个洋赌客怎如此客气?­
场内的赌具、桌椅,比往常都干净整齐。场中央特的设立了一张两丈来长的条桌,两头各摆一把虎皮象牙椅,桌上摆着一副色子,还有些洋酒,显得无比奢华!­
西洋赌客弹了弹烟灰坐再条桌一头,身后都是打手,打扮得像洋人,却是中国人。打手们站立两旁,笔直的挺着,面无表情!­
赌客们都在低声议论,今晚谁和西洋人对奕?­
这时,老板马万千说话了:“各位静一静,老夫有话对大家说。”­
一位赌客接道:“马老板有甚么话说呀?我等洗耳恭听!”­
听字未落,一对耳朵已掉在地板上了。那赌客惊呆了!还以为不是自己的耳朵,伸手一摸,光秃秃的,鲜血直流。­
“你小子不是要洗耳恭听嘛,可以拿去洗了,老板说话的时候,轮得到你说话吗?”说话的正是赌坊的头号打手,也是马万千的保镖--李无魂。­
赌场内的豪客们也惊呆了,谁也没看到李无魂出手呀,对方耳朵就掉了。可他手里却捏着一把小刀,非常小,不注意的话,看不到。但有一个人看到了,从始至终他都看在眼里。­
马万千接着道:“各位,今天我们赌坊首先欢迎上海来的,海轮先生!他是英国的富商,到我们国家做点生意,促进我们的经济发展。大家欢迎!”­
啪啪啪、、、、、、下面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马万千整了整衣衫又道:“不知今夜有谁?能和海轮先生赌上一局。”­
场下一片死寂,没一人出半点声,生怕丢了性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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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可以和什么轮先生玩玩儿?”声音不大,场内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马万千奇道:“是谁?”­
“我。”­[
赌客们寻声瞧去,只见角落里坐着一人,应该是躺着才对,看不清面目,也许是他输得太惨了,人已没精打采,梭到桌下去了,如一滩烂泥似的,似动非动。­
马万千迈着方步,走了过来:“哦!原来是国二爷。”­
国二爷好似费了很大的劲,才从桌下爬起来。他理了理脏乱的蓬发:“马老板你好!”­
马万千暗笑:你一个穷小子想和人家英国富商赌,岂不是笑话?何况你小子十赌十输,几时赢过钱?又拿什么和人家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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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二爷笑了笑道:“马老板怕我没钱赌?”­
“不是怕,你根本没法赌。”­
“我不是和他赌钱。”­
“赌什么?”­
“赌命。”­
马万千闻言,面目上的表情僵住了,不知是害怕?还是疑惑?如果是其他人说这话早就被赌场的打手轰出去了,可国二爷不一样,看似穷酸;在这黄土镇却颇有名声,等闲之辈还不敢动他分毫。­
马万千倏地收敛了惊愕的表情,笑了笑道:“国兄不是开玩笑吧?”­
“我不喜欢开玩笑!”­
“好吧!你既然不想活了,我没办法。”马万千叹了一口气。­
“你们中国人难道都是懦夫吗?”海轮先生用一口流利的中国话高喝道。­
“谁说中国人是懦夫。”话音未落海轮先生对面的虎象牙皮椅上,已端坐一人。此人正是国二爷。­
没人看到他怎么坐上去的,李无魂的脸上露出了惊愕之色,心中暗道:原来他在两仗开外的角落里,眨眼间便坐在了条桌前,难道有如此轻功高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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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轮先生吐了一个烟圈,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国二爷惊道:“你是人是鬼?”­
“人。”­
“你和我赌什么?”­
“命。”­
“什么?”­
“命。”­
“你的命不值钱。”­
“死人都不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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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内的赌客们都认为国二爷是疯子,而且疯得不轻。只有一个人不那么认为,那就是一直躲在门边的少年。­
海轮先生心道:就算我输了你又能将我怎么样,手下这么多打手还惧你不成?他吐出嘴里的烟卷,恰好撞在一名赌客的脸上,烫得哇哇怪叫。­
海轮先生哈哈一笑:“你们这些东亚人,就是活该受罪。”­
国二爷缓缓的道:“我们开始吧!”­
海轮先生轻轻托起色盅,摇了几摇道:“三局两胜,想死我就成全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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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二爷正色道:“在下赌之前,在下有几句话对大家说,如果我输了就没机会说了。”他理了理乱发接着道:“洋人利用鸦片残害我们的身体;赚取我们的钱财。可是愚昧的人们还要感谢他们对我们经济的帮助。真是可笑之极!今夜我要为民除害,让这些洋鬼们别在咱们的领土胡作非为。”­
赌场内所有人都感到吃惊不小!他讲的话有的人也不完全明白。但他今夜要洋人的命,是没人不明白的。­
两旁的打手同时将手伸入腰间,海轮先生摆了摆手,打手们伸进腰间的手便立即收回。­
李无魂没动,因为他根本就不敢动。­
门角边的少年却动了,他已靠近了赌桌。哗啦啦、、、、、、哐当,精美的色盅倒盖在长方的檀木赌桌上。海轮先生的粗手优雅的离开色盅:“大,或是小?”­
“小。”国二爷的声音更小。稍离远些的赌客,却没听到他出声。­
海轮先生用粗而修长的五指,抓起色盅一瞧,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三个六,大。”­
旁边的少年不由一惊!­
国二爷脸色似青似紫,非常怪异!半晌才幽幽的道:“我输了。”­
海轮先生得意的狂笑道:“要输,也得再输两局才行,想走没那么容易。”­
“我没说要走。”国二爷依然理着自己的乱发,他好似非常注重自己的仪表,但却是衣衫褴褛,满面泥垢。
马万千高喝道::“给二爷倒杯酒压压惊!”
语音刚落,一名如花似玉的女子,用托盘端来一杯洋酒。
“谢了!我是中国人,不会喝洋酒。”国二爷淡淡的道。
海轮先生自己斟了一杯西洋烈酒道:“我们开始第二局。”
“好。”
海轮举起色盅使劲的摇晃着,观众的眼光也随着摇晃。
‘当’,色盅重重的扣在桌上。
“大、小?”
“小。”国二爷声音很沉。
海轮揭开色盅,脸色不由一变:“一二三,‘小’你赢了。”
国二爷并未露出喜色,而是显得更加深沉!
马万千举起双手大声道:“各位,惊心动魄的时刻就要到了,谁是最后的赢家,即将知晓。请大家拭目已待­!”
海轮又举起色盅摇晃起来。国二爷以迅雷不极掩耳之势,夺过色盅似笑非笑的道:“让我也摇一摇。”
哗啦啦、、、、、、、色子碰撞声,铿锵作响。众赌客都用双手捂住了耳朵。他摇了几摇后,突地将色盅向空中一抛。色盅在空中不住的旋转。
‘啪’色盅轻巧的扣在条桌正中,没有半点倾斜歪倒。
海轮冷冷的一笑道:“你自己摇的,生死就看你这回能否猜中了?”
国二爷没言语。
海轮轻蔑的用手向国二爷一指:“怕死吗?”
“谁都怕死,但有很多人,已经是个死人了,自己却不知道,真的很可悲!”国二爷还是在理自己的乱发。
海轮怒喝道:“是大是小?”
“没。”
“没?”
“没就是无。”
海轮气急败坏的揭开色盅一看,惊得话也未说半句,只是额上黄豆大般的汗珠,连串的向下淌着。
只见色盅内哪有甚么色子,只有些白色的粉末随风飘散开去。
马万千高喝道:“国二爷胜。”
胜字刚出口,喉咙已多了一个窟窿。鲜血直射而出。
李无魂右臂刚抬起,手掌就被射穿了一个洞。
但见身穿洋服的十来个打手,每人手持一支一尺多长的火yao枪对着李无魂。
海轮厉喝道:“住手。”各枪手才停止射击。
国二爷看着海轮似笑非笑的道:“你输了。”
海轮将手一摆,枪手们立即用火枪对准国二爷。
国二爷身形抖了一下,也许是惊吓过度?赌客们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有的还不住的抹去脸上的冷汗。
海轮怒道:“杀了、、、、、、”他字还没说出,咽喉被一枚铜钱穿过,‘叮’铜钱嵌入海轮身后的柱子。海轮简直不信自己会死,而且死在一个无名的中国人手里,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永远。
海轮尸身倒下的时候,国二爷已出了赌坊的大们,消失在萧瑟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