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第一医院门口，一个头发花白但身板一点都不佝偻的老爷子正颇为不耐烦的絮絮叨叨。
“我说了我没事儿，我身体好着呢！嘿，我今天早上还跟老哥们儿在公园里耍剑来着，你看没看着我当时那个英姿，多少老头羡慕的不行啊，我去年末还去跑了马拉松呢，你怎么就觉得我身子有问题呢？”
周荼蘼的眼圈儿有些红，心里慌得不行，声音有些发颤的说：“爸，离上次体检也有一年了，您来查查看，总是没错的，对吧，确保一下自己身体，也心安啊。”
周云阳看自己女儿的样子，小声问道：“是不是你最近听说哪个老家伙去世了，担心你爹了？”
周荼蘼强笑道：“就是想求个心安嘛，爸，您就进去查查吧。”
女儿软言相求，周云阳也不忍心拒绝，只是看着医院的大门心里有些虚：“医院这地儿啊，阴气太重啦，像我们这种老年人，只要进了医院，就算是没病可能也会染上病啊！”
孙翔东赔笑道：“爸，您可和一般的老人家不一样，您可是曾经文学院的院长，胸有正气鬼神辟易，就算是真有阴气又如何，难道还能染到您这文坛一圣的身上？您看您去年检查完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么？”
周云阳顿时就笑开了花，连连摆手：“诶诶诶，什么一圣，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咱现在是晨练队剑舞团的团长！”
孙翔东赶紧哄着：“对对对，您是剑舞团团长，要是真有小鬼，您就一剑砍了他！”
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周云阳被孙翔东哄得开心，终于不情不愿的进了医院。
孙翔东和周荼蘼心里发虚，直接打通了院长的关系，带着周云阳做了一套全身的检测，然后又催着检测结果，天色擦黑的时候，需要时间必要短的测试已经出了结果。
“刘院长，情况怎么样？”
刘文德抬了下眼睛，沉默一会儿后看着孙翔东：“孙总，您应该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吧？”
孙翔东心里咯噔一声，勉强笑道：“有，您说结果吧。”
刘文德避开孙翔东期待的目光，沉声道：“肺癌。”
周荼蘼觉得自己的脑海嗡的一声，紧接着眼前就是一片漆黑，只能隐约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荼蘼！荼蘼！你醒醒！”
“快点，心脏起搏！”
刘文德本身就是急救科出身的大夫，虽然已经是一大把年纪了，可看到周荼蘼在自己面前晕倒还是立刻进行了最准确的救治。
过了十多分钟，周荼蘼幽幽醒转，刚醒过来就抓着刘文德的手，有些绝望的问道：“刘院长，是早期，还是中期？”
刘文德赶紧安抚道：“你先别急，先不要紧张，你不能把自己的身体也拖垮了。”
周荼蘼不依不饶的不松手，一双眼睛看着刘文德：“我不会晕倒，你告诉我，到底到哪个阶段了！”
刘文德低下头，叹了口气：“晚期。”
“晚期？”
周荼蘼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强迫自己不要晕倒，继续追问道：“我父亲还能活多久？”
刘文德低声道：“保守估计，可能还有一年的时间。”
“一年？”周荼蘼想起林点化的话，苦笑道：“半年吧。”
刘文德有些尴尬，但还是点了点头：“半年的可能性确实更大。”
“呵。”
周荼蘼绝望的流出两行清泪，孙翔东蹲在地上，用力将她揽入怀中。
周荼蘼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我爸他看起来很健康啊，他还去长跑，还去舞剑呢，怎么会癌症，怎么会晚期？”
刘文德叹了口气，解释道：“很多时候老年人的身体是脆弱的，即使身体不适也可能不会被衰弱的知觉发现，而且他们并不愿意来医院检查，即使有些疼痛也会忍一忍就过去了，或者是吃保健药，就会导致病情发现的很晚。”
孙翔东拍了拍周荼蘼：“荼蘼，缓一缓，不要哭了，爸还在外面等着呢，我们先瞒着他吧。”
“瞒着他？”周荼蘼看向孙翔东。
孙翔东点了点头：“能瞒多久瞒多久，让爸开心的生活，不是有报道说癌症患者天天开心，然后病就没了么？”
刘文德欲言又止，那些病例确实是存在的，可是全天下那么多癌症患者，能自愈的有几个？
而且现在左右自愈的病例，都是癌症初期，甚至是误诊的。
周荼蘼却信了孙翔东的话，努力站起身来，整理妆容。
孙翔东转头看向刘文德：“刘院长，我岳父可以不住院么？”
刘文德摇了摇头：“我并不建议不住院治疗，虽然我也同意给患者快乐的生活，但癌症晚期已经很严重了，如果出了意外，不住院的话很可能会产生很恶劣的后果，虽然老爷子年纪比较大了，但是我还是支持进行化疗治疗。”
孙翔东叹了口气：“那就过几天吧，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出过国呢，我们夫妻俩想带老爷子先去旅行一下，然后再告诉老爷子这个事实。”
刘文德点了点头：“我支持你们，不过时间最好不要超过半个月。”
在刘文德看来，周云阳已经是没救了，等死吧，这个时候需要的不是治疗，而是临终关怀了。
周荼蘼尽全力发挥出女人天赋的演技，一路受着周云阳的埋怨，将周云阳送回了家，顺带使出几十年没用过的撒娇绝技，让周云阳同意和周荼蘼夫妻一起去国外玩儿一圈。
等到夫妻二人离开后，周云阳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你爹是文学院的院长不假，可是我们学校当年也是有表演学院的啊，妮儿这演技，放在老陈头那里的话，肯定会被评为不合格的。”
摇了摇头，周云阳落寞的走进书房，看着书架上摆放的一排黑白照片，久久不语。
老兄弟们，我老周也要来陪你们了。
惊喜么？呵呵，我自己也觉得很吃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