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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白蛇源起

秦二世元年芒砀山下

“今天又跑了两个。”数完人数后,樊哙看着这群越来越少囚徒队伍,不禁着急的对刘邦抱怨道:“如果再照这样的速度跑下去,我们还不到骊山,就会成为光杆司令的。”

“那能怎么办,你有本事把他们都抓回来吗?”刘邦一边喝着酒一边没事似的反问。

看着不当回事的刘邦,樊哙不禁急的脸红脖子粗,一直以屠狗卖肉为业的樊哙是个急性子的人,他算是个生意人,这辈子什么事都喜欢算一算够不够本,“如果我们不采取点措施的话,到骊山时,最先被处死的就是我们。”

“你觉得能出什么主意?”刘邦略带嘲笑的问,“杀几个逃跑的吓唬吓唬他们,还是你能把逃跑的抓回来?”

“曹二哥”樊哙喊道,“你给出出主意,说下我们该怎么办。”

被樊哙称为曹二哥的曹参就在刘邦的右边,他一直听着他们两人的谈话,没有出声,其实不用樊哙说,这几天曹参也早就为这个问题发愁,“我觉得事已至此,去也是死,回去也是死,我们也得想想是不是我们也该跟着他们一块逃跑了”曹参自嘲道。

“曹参,你是说真的吗?”樊哙接话道:“我也有这种打算了,要不把他们都放了,我们也跟着逃命去吧!”他说完以后看了看刘邦,感觉刘邦依旧不露声色,似乎不为所动。

“看来这个亭长是当不成了,”刘邦叹了口气,“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刘邦边喝酒边喃喃自语道。

曹参听到刘邦的这句感叹,附和道:“陈胜吴广在大泽乡振臂一呼,现在已经天下响应,看来秦二世撑不了几天了。”

樊哙看着喝的醉醺醺的刘邦,他似乎不置可否,樊哙似乎隐约察觉到刘邦心里潜伏着的欲望似乎已经暴露出来了。他似乎感到,自从刘邦知道陈胜吴广在大泽乡举事的那一刻,他等了四十多年的机会似乎一下子就来了。

刘邦出身于一个地主世家,虽然不算贵族,可一直衣食无忧,他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额头高高隆起,鬓角和胡须都很漂亮,据说左边大腿有七十二颗黑痣,性格十分开朗,平时不拘小节,他这次跟樊哙、曹参一起押送一批囚徒到骊山修陵墓,这样的差事他已经押过很多次了,以前一直没出过什么差错,没有人敢跑,因为去骊山修陵墓大不了自己被累死,可是跑得话被抓到以后全家都得死,天下之大,无处可逃。可这次却不同了。自从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起义以后,现在已经天下大乱,二世的政令不出咸阳,没人再把朝廷政令当回事,押送这批囚徒走了没多久,整天都有囚徒逃亡。

“不如我们也去投奔陈胜吴广的义军,一同推翻暴秦政权,或者自立为王。”樊哙道:“与其这样去骊山白白送死,不如赌一把,陈胜不是说过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哥,你是怎么想的?就等你一句话了。”

刘邦似乎没听见樊哙的这番话。他用他特有的那种不露声色、漫不经心的方式看着远方沉默不语,曹参跟随他这么多年,知道刘邦这人素有大志,肯定早有这个打算,只是没表露出来而已。他跟刘邦一样大,都出生于周赧王五十九年,那一年,周赧王率领区区五千兵马,并约合六国诸侯讨伐秦国。这一飞蛾扑火行动遭到了秦国的报复。当时只有楚、燕两国象征性的派兵来增援,而其余四国都明哲保身,没有出兵。周天子的军队面临数十万的虎狼之师的秦军不堪一击,最终的结果是秦国一不做二不休,延续八百多年的周王朝就此灭亡。

“我们这一代人都出生的不是时候,”曹参此时不禁在心理感叹到,“成长的时候正赶上秦国吞并六国,六国被吞并后,始皇帝建立了一套高压统治,焚书坑儒以后,英雄再也无用武之地,在始皇帝的统治下,要么当顺民,要么去死。现在自己跟刘邦都已经四十多岁了,除了有时候会哀叹时运不济,只能看着早生的白发发呆,四十岁已经算是高龄了,人生的黄金时代早已经过去。他又想到在一次看到秦始皇出游的场面以后,他跟刘邦都大受刺激,觉得混成那样才算真正的不虚度此生,刘邦在事后还曾感叹到:大丈夫生当如此,可感叹以后,一切依旧。

曹参此时看着喝的醉醺醺的刘邦,他不知道刘邦此时也是在那思绪万千,他此时也想到了自己的过去,虽然一直都属于衣食无忧的那种,但他一直不甘心,总有种虚负凌云万丈才的感觉,天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总会想干点事业,自己一直天天盼着天下大乱,好出人头地。少年时代一直很羡慕当时有名的黑社会大哥信陵君,想跟着信陵君混,当他去到大梁信陵君的地盘的时候,发现信陵君已经死了,信陵君的门客张耳接替了信陵君,自己就跟着张耳混,最后混成了张耳的拜把子兄弟。不过好景不长,秦国一统天下以后,张耳成了通缉犯,他最后不得已之下还是得回到了老家。

回家以后他花钱买了一个泗水亭长的官,虽然混的也很是不错,可当一个亭长并不是他人生的最高追求,可有什么办法呢!连六国贵族都大部分成了通缉犯,他一个平农能折腾起什么风浪,只能乖乖当顺民,天天靠喝酒来麻醉自己的灵魂。想到这,刘邦转过头看着曹参跟樊哙,他们两人此时都有些局促不安的望着刘邦。“曹参,你觉得我们该何去何从?”刘邦看着曹参依旧貌似漫不经心的问道,然后又仰头喝了一口酒,喝完顺手把酒葫芦递给曹参。

“前面离芒砀山不远,我们不如上山落草当土匪,”曹参胸有成竹地说,“然后等待群雄逐鹿之时,伺机再问鼎中原。”

“我觉得不好,不如我们去投奔陈胜的义军,他们现在风头正盛,广招天下豪杰,”樊哙在一旁说道。“大哥,你觉得呢?”

“樊哙兄弟,你的想法太简单了,你只看到陈胜吴广势头正盛,你却没看到他们的危机。”曹参接过刘邦递过来的酒葫芦,喝了一口酒接着解释道:“陈胜起事时是以扶苏项燕的名义起义的,还号为“张楚”,可是后来陈胜打了几个胜仗后却自己称王了。这让奔着扶苏项燕名头来的豪杰情何以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本来没错,可六国落魄的贵族都不会这么想,况且现在六国贵族是反秦主力,他们怎么会甘心拥立陈胜这样一个草根百姓称王,陈胜这么搞下去,很快就会人心溃散。还有,陈胜称王后变得十分骄横,开始听信别人的谗言,随意杀害自己的手下,内部矛盾也在持续扩大,我看用不了多久,陈胜必死于身边小人之手。所以我们去投奔陈胜,不如暂时在芒砀山落草,等待真正英雄出现时,再下山投奔。”

樊哙耸耸肩道:“还是你曹二哥考虑周到,可是连陈胜这种草根贫农都能称王,我们也可以上芒砀山称王啊!”接着樊哙转过头对刘邦说:“大哥,就等你一句话了,我们辛辛苦苦给朝廷押劳役,不仅捞不到一句好,如今还要落得个杀头的罪,我们反了吧!反正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我们就上山落草吧!”

“好吧!活在这乱世,当个人真不容易,大家一起上山当土匪算了。”刘邦似乎下定了决心,一口气喝下最后一口酒,把酒葫芦递给曹参,一声不吭地走到劳改犯跟前亲自给剩下的劳改犯一个个松绑,然后站起来充满悲情地说道:“兄弟们,押送你们去骊山是朝廷的差事,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现在你们逃了一大半,按律我们三个都当斩,你们去骊山也是九死一生,反正逃也是死,去骊山也是死,莫不如做好事做到底,现在就把你们放了,你们都逃命去吧。我们三个从此也要远走高飞了。”

劳改犯们被松绑以后,有几个转身就跑的,剩下的大部分都聚在一起小声议论:“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茫茫人海,哪还有藏身之处?”

议论了半天,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黥面汉子站起来表示:“刘大哥,我们回去也会被追究,不死也会再次被押往骊山,现在也无处可去了,如果你们不嫌弃,我们愿意跟您混。”

“跟我?其实我也不知道要跑去哪里啊。”刘邦皱着眉头说。

“我们愿意拥戴你为王,效仿陈胜吴广揭竿而起,诛暴秦,伐无道,要死也要做一番大事业再死。”黥面汉子斩钉截铁的说道。刘邦听了点点头。“称王就免了吧!如果你们愿意跟随我,我们一起去芒砀山落草为寇,愿意去的一起去,不愿意的我绝不勉强。”

“同去!同去!”众劳改犯纷纷响应。

刘邦此时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樊哙,前边开路,我们一起上芒砀山。”

事情至此,他们也别无选择。在刘邦的带领下,大家一起收拾东西趁月夜去芒砀山。

樊哙打前锋,他骑着他那匹瘦马,在树林里小小心翼翼拿着他的屠狗刀开路。这时已经天黑,月亮刚刚出来,一轮圆月刚刚爬上山头。刘邦和曹参骑着马跟在樊哙后面,被松绑的囚徒跟在后面殿后,一路都在低声商议,各自讨论未卜的未来。

月亮渐渐升高了,无云的天空犹如白天一般,星星出来了,在天空不断闪烁。刘邦看着漫天的星辉,在心里暗自感叹今晚真是个好日子。

“樊哙,我们没有必要走这么快。”曹参在后面对樊哙喊道。走了没多久,这时月亮已快升上天顶,照耀着树林如同白天一般。

越往前走,树林越密,这时树林深处传来几声夜猫子叫,把众人吓了一大跳,樊哙忽然在前面停住,下了马趴在地上听前方的动静。

“怎么了?”刘邦问。

“大哥,前面似乎有人来了。”

曹参也停下来凝神远望,一脸大敌当前的表情。阵阵冷风吹来,这片树林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一会,几个人影越来越近,跑到跟前才发现是刚才几个跑掉的劳改犯,不知为啥又跑了回来。曹参拦下他们问怎么了,其中一个一脸惊慌的说:“大哥,前面有一条大莽蛇在路中间,把我们吓了一跳,幸亏我们跑的快,你们别往前走了,赶快回去吧!”

“蟒蛇。”曹参喃喃地说。

刘邦对逃跑回来的劳改犯轻蔑地一笑说道:“蟒蛇有什么可怕的,吓成这样?”

“很大很大的一条,会吃人的?”那劳改犯形容道,“还转过头,对着我们吐着信子,我们跑的时候,甚至还听到它在背后看着我们冷笑。”

“冷笑?蟒蛇竟然会冷笑?可能吗?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会笑的蟒蛇,我倒要亲自去看看。曹参,你跟兄弟们先在这等着,我去会一会这条会笑的蟒蛇。”

刘邦感觉酒劲上来了,便摇摇晃晃的翻身下马。他把马的缰绳递给曹参,然后抽出自己的三尺长剑。这是他定婚时他的岳父吕公专门为他打造的长剑,剑身熠熠发亮,月光在明晃晃的钢剑身上反射出璀璨光芒,一直还没沾过血。

“带路罢”。刘邦对那个跑回来的劳改犯说。

那个劳改犯低下头。“你不怕死随你,可别拉我垫背就行”。劳改犯一边在前边带路一边不情愿的讪讪说道。

那个劳改犯领着刘邦沿着树林小道一直往前走,穿过密林又爬过一段低缓斜坡后,两人一前一后朝丛林深处走去,走到离他们几个遇到蟒蛇不远的地方,劳改犯停下用手指了指,然后让刘邦走在他前面,然后小心翼翼的靠着一棵大树东张西望。

这段小路不知为何变的潮湿而泥泞,极易滑倒。刘邦似乎预感到了危险就要来临,他小心翼翼的两手握住剑柄,屏住呼吸,四下张望。

这时月光洒落到地上,微风拂过,树枝被风吹的“沙沙”响,树叶的影子在地上晃来晃去,同时传来几声狼嚎鬼叫,在这样的一个月夜里,一切都显得那么阴森恐怖。

刘邦停在那不动,他看着毫无异象的周围强装镇定的对劳改犯打趣道:“兄弟,你说的蟒蛇呢?怎么不在这,你们是不是看花眼了,自己吓唬自己。”

那劳改犯此时仿佛也被吓傻了,他不安的四处张望,竭力寻找蟒蛇的影子,却徒劳无功。他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有这种事,刚才明明在那的。”他的视线在四周的灌木丛中来回扫视。

刘邦环顾四周。“你爬到树上去看看,”刘邦命令道,那劳改犯听到命令后默默的顺着背靠的那棵大树往上爬。

这时,蟒蛇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刘邦的眼角余光瞄到蟒蛇的影子穿过树林。他转过头,看见黑暗中一道白影,随即又消失不见。树枝在风中被吹的沙沙作响。在树上的劳改犯也看到了这团影子,他本来想出声警告,却张大嘴喊不出来。或许是看错了,或许那不过是幻觉,或许是月光造成的错觉。他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刘邦突然被那影子一惊,刚才喝的酒都作冷汗出来了,他两手持剑缓缓转圈,他又转了一圈,然而却发现四周空无一物。

当他再转过身时,发现一条蟒蛇突然从树从中冒出,蟒蛇身长三丈有余,粗如人腿,全身白色,一颗头作三角形,比人的头还大。刘邦曾听人说起,凡蛇头作三角形的必有奇毒,寻常大蛇无毒,此蛇如此巨大,却是毒蛇,实在罕见。血红的舌头有半尺来长,一伸一缩,形状可怖。身子紧紧盘成一团,昂起蛇头,双目紧紧盯住刘邦。

刘邦此时倒抽一口冷气,他感觉两手握剑柄握的汗都出来了,双手微微颤抖着持剑,不敢有丝毫怠。

蟒蛇却安静地向前滑行几步,在离刘邦还有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住。刘邦看到了它的眼睛,它把视线停留在刘邦颤抖着的剑上,凝视着刘邦冷冷道:“我好好的在清修,干嘛来打扰我。”

刘邦听到后,二话不说就拿剑朝蟒蛇砍去,蟒蛇一边左闪右闪,一边对刘邦喊道:“你敢斩我的头,我就篡你的头:你敢斩我的尾,我就篡你的尾。”刘邦听到后越斩越勇,“那我就斩你的中间好了!”刘邦高声吼道,双手紧紧握住三尺长剑,使尽全身力气朝蟒蛇斩去,蟒蛇躲闪不及,应声被斩为两段,倒在地上挣扎了良久方才死去。

看到蟒蛇死了以后,那劳改犯从树上下来,看见刘邦还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刘邦吩咐他把众兄弟都喊来把这蟒蛇剥了皮炖了一起吃蛇羹。看到劳改犯离去后,这时刘邦的酒劲上来,感觉浑身燥热,一只手提三尺剑,一只手把上衣前敞开,踉踉跄跄的往前走,打算寻找一处干燥的地方睡一会,走了没多久,看见一块光挞挞大石头,把三尺剑放在一边,倒在石头上翻过身很快就呼呼大睡起来。

良久,曹参领着一众兄弟寻来,走到斩蟒蛇的地方,没看到蟒蛇却只看到有一个老太婆在哭。曹参问她是谁为什么要在这里哭?老太婆说:“我儿子是白帝的儿子,变成一条蛇挡住了赤帝儿子的路,被赤帝儿子斩了,所以我才痛哭。”

曹参笑道:“大黑夜的,什么白帝赤帝,我们不是好吓唬的,你是不是把蛇给偷走了故意这么忽悠我们的。”

说时迟,那时快,这老太婆突然就变成一团清烟不见了。他们一群人找到刘邦的时候,刘邦还在睡觉,曹参把刚才说经过告诉刘邦后,刘邦哈哈大笑,不置可否。

从此以后,赤帝之子的称呼不胫而走,刘邦则以布衣之身提三尺剑而有天下,经过灭秦之战,楚汉之争中,他叱咤风云,“大战七十,小战四十”,身负重伤十二次,最后击败了不可一世的西楚霸王项羽,登上了皇帝的宝座。而这被斩为两段的蟒蛇,在一百多年后,终于也要来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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