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孙玉民此时正独自一人在胡家坎的山野里乱窜着，为了不打扰危平一家，他谁也没有招呼，车子停在下山村的水坝上。往年他也常常跟着母亲来赵冈村住上一段时日，所以也没什么城里人的架子，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亲切。虽然结婚后把自己养的头肥肚圆的，可脚力也不比农村汉子差多少。毕竟上学那会他也是学校里的长跑运动员，这点山路他还是应付的了的。
他穿着儿子军训时的迷彩服，这套迷彩服平时也没人穿，毕竟家里的光景被他营务的相当殷实-他怎么也算是省城的一个小富豪了。可是自小父亲就教他省吃俭用，不要忘记农村的亲戚，农村才是他们的根本。现在他穿着这身迷彩服，任由它被树枝刺节划破着，也不心疼。他从一个山腰跑到另一个山腰，可是山上的泥土太过贫瘠，就是种上果树，也是难有好的收成。
“算了，还是去二姨夫家问问，毕竟他生长在这一带，应该对这周边很熟悉！”他放弃了继续查看，调头往停车的方向走去。他并不急着去表亲家询问，而是先回城里整理一下。
自从姨奶奶一家离开以后，二老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依旧早出晚归忙个不停。危平像是小狗掉茅坑一样，把姨奶奶带的零食用纸盒装好，玩累了就回来翻腾个不停。农村的夏天无聊而又烦躁，除了整天和小伙伴们结伴去水塘游泳，就再没有更好玩的游戏了。
这天，他和天豪相约着去下山村的水库游泳，听说周边的好几个村庄的小孩还有大人都去那游。
“一定有女孩也在那游泳！”天豪猥琐的朝着危平笑了笑。
“真的？”危平眼睛放出了亮光，虽然平时在学校里他表现的衣冠楚楚，可是骨子里还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是个男人就会抵不住女孩穿着内衣游泳的诱惑。
他们匆匆的朝着下山村跑去，就在他们赶到下山村的前一刻，四伯伯刚发车走了。只要他们再跑快一点，或者四伯伯再停留片刻，他们就能打个照面。
下山村的水库年前翻新过一次，因为东头靠山的地方是出水口，常常因为被水流冲下的泥土石子堆积着，所以这次特意挖着很深。因为大伙都知道，所以也就没有竖什么指示牌了。
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水库里并没有一个女子在游泳，全是清一色的男人。不过既然来了，就下去游吧，总不能白跑一趟。他们本来就穿着裤衩，也没什么可脱的，危平径直走到河边，他微微蹲了下来，然后猛一蹬脚，往水里扎去。只听卟嗵一声，消失在了宽阔的河面上。
大概过了十几秒，在几十米远的地方探出了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正是胡危平。他这骚气的操作惊得旁边的成年人都目瞪口呆。这是哪个村的水爷爷，竟然有这么溜的水性。
天豪虽然也会游，可是他胆子小，哪敢像危平这样不管死活的往水里扎，他小心翼翼的踩进水里，然后慢慢的朝着水深的地方探着脚步。有危平在他自是不怕，不过也得留点心。
当他探到河水没过肩头的时候，也就大概知道了自己的游泳范围了，他还是一直那样的谨慎。
危平倒是像孙猴子一般天不怕地不怕。他又一猛冲扎进了水深的领域，因为那里是山上刚流下来的清泉，泉水十分的冰冷。他不停的踹着水，然后猛搓自己的大腿。显然，他被冰的有点抽筋了。他终于挨不过冰水的冲击，他犹如一只海豚一般又一个猛头游回了浅水区。他很快上了岸，不停的拍打着抽了筋的大腿。其实刚才是十分惊险的，若不是他提前预知，恐怕此时已经在深水区挣扎了！
“喂！小孩，你可以把旁边的浴巾裹上！”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在水里朝他喊着，显然，刚才危平的泳技折服了他。
“不了，我就是抽了点筋，一会就好！”危平下意识的转过头看了看放在红袋子里雪白的浴巾。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毛巾。他不好意思弄脏别人的东西。
那人看危平这样回答，也便不顾他了，自顾自的游起来。
八月的天异常的燥热，整个空气都像是大蒸笼，危平腿上的抽筋也很快消退了。他在河岸上蹦跶了几下，确定已经好透了，然后高举双手，又一个猛扎进了水里。他已经吃了水头冰冷的亏了，自是不会再游过去。
不一会儿，来了两个初中生摸样的少年，他们一路大声的吹着牛皮，一边嬉皮笑脸的朝着河岸这边走来，似乎他们有什么莫名的优越感。
很快，当他们走近的时候，危平从他们的谈笑声中知道了这两个正是赫赫有名的若水中学的学生。那正是他向往的地方，可是这两个大哥哥却让他很反感。
“你知道吗，我们班有个土豪，家里老有钱了，爸爸开奔驰，妈妈开宝马，真叫人眼馋。”其中一个瘦小的男孩正得意的对他旁边的哥们说着。
“是吗！那他是挺有钱的，不过我们学校有钱的人多的是，哪止他一个！”他们聊着这些和他们并没有多大关系的人和事，可是他们却像是在炫耀一般，似乎和他们也有着某种关联。不过好像也是，毕竟他们聊的都是他们的同学，认识几个有钱的同学也是一种荣耀呢！
“没啥本事死装叉！”危平愤愤的小声说着，可是他的嘀咕声似乎被那两个初中生听到了。
“操你妈的！嘀咕什么呢？”看到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小学生对自己出言不逊，显然让他们很没有面子，此时，身材微胖的那个初中生已经走上危平的跟前。
危平仰起了头，他想起了叶城吊儿郎当的让人生气的样子，他竟也学了起来，微微翘起嘴角，很是嚣张。
“咋地！还真把自个当个人物了？”他那滑稽的笑容逗乐了周围的人，无论是水下游泳的还是岸上休息的都哈哈大笑起来。那个初中生脸涨的通红。
他一把冲上来，双手掐着危平的肩膀，显然这是个不常打架的少年，你看他笨拙的姿势，他想用摔跤的方式把危平摔倒。此时他俩斜站在岸边的斜坡上，危平像是扎马步一样稳稳的站着，可能是自己相对较矮，重心低，显然他比那个初中生要稳当不少。
此时众人倒也不急着上去拉架，看这形式也闹不出什么大事。他们饶有兴趣的观望着这场有趣的格斗，就像是斗兽场里观望的群众一样，脸上挂满了笑容。
天豪此时倒也没什么可担忧的，毕竟危平在学校里也是出了名的狠角色，而且眼前这个初中生一身虚肉，虽说有些壮实，可是一脸的书生样就叫人看穿。这场原本看似实力悬殊的格斗似乎并没有场面上看到的那样一边倒。
那个初中生显然占了先机，因为他力气较大，不停的左右甩着危平。可是危平像个连皮糖一样的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显然，他在找时机。当他把危平甩到高地的时候，正是危平寻找的时机，他猛一用力，把那个初中生推下了水里，也连带着他也掉了下去。
虽然那个初中生会点水性，可是猛的栽下来没个防备，呛了不少水。说时迟那时快，危平从水底猛的窜出来，他的拳头在水下就已经握紧了，重重的打在了那个初中生的下颚。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接二连三的拳头闷了过来，他很快就站不住了，又一头栽进了水里。
显然危平并没有要住手的意思，他胡乱的朝着他倒下去的方向不停的捶打着，那个初中生因为呛了很多水，试图把头抬起来，可是刚露半个头，又被危平狠狠的塞进了水里。
众人见状立马赶来拉开他们，这哪是打架啊？这明明就是玩命嘛！危平被一个成年男子抱起来的时候，还不忘踹着那个初中生，然后被那个男子拖到了很远的岸上。
那个初中生也被其他的看客救起，他刚被拖到岸边的时候，就一头栽了下来，用手撑着身子，不停的往外呕吐着污水，吐完后他又做出了作呕状，不一会又吐了一口污水来。
当他把自己调理的差不多的时候，便哽咽起来。是的，他还没有这么打过架，也没有这么被别人打过，而且还是个小学生。他怎么也没想到危平是个这么狠的角色，否则他也不会招惹这个小祖宗。
危平倒是毫发未伤，只是他此时涨了一肚子的气，毕竟是那个初中生先动的手。他用手把脸上的水抹了去，然后气冲冲的望着那个初中生，似乎是在挑衅。
众人此时倒是当起了和事佬来，他们不停的安慰那个被打的很惨的初中生，又做出责怪危平的样子。危平知道大伙并没有真正责骂他，也就不计较了。况且他只是个小孩，还敢接着和那些大人闹？
那个初中生很快被安抚的气顺了，就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下了河游起泳来。他的同伴还远远站在高地上，他穿着很得体，显然不是来游泳的。
天豪也上了岸，他拍了拍危平的肩膀，“我也游累了，走不走？”
“走吧！”危平也没有了游泳的心情，他在岸上蹦跶了几下，把身上的水甩的差不多了，就跟着天豪朝公路的方向走去。
一阵风吹来，危平感到凉丝丝的，畅快极了。他朝着风吹过的方向，大喝了一声，然后拍打了天豪一下，朝着远处跑去。天豪看到危平打了他，也追了上去，想着报一掌之仇，他们欢乐的奔跑着，畅爽迎面袭来。
可他们还未跑远，就听到身后的水塘里传来惊恐的尖叫声。
“不好啦，有人溺水啦！”然后水库里的所有人都沸腾起来，他们大声的吼叫着，场面似乎很吓人。
危平和天豪立马折返跑回来，他们远远的看到出水口的地方冒出几股水气，显然是落水者从水底冒出来的。
危平并没有绕过河岸，他从公路朝着水库边走进。那里离深水区很近，不过河岸落差很高，也没有人敢从那跳下去。危平救人心切，他没有一丝犹豫，就一头扎进了水里。水面上立刻形成了巨大的圆圈，渐渐的消失在远处。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水面上的浪花消逝的差不多了，此时岸上的人们都安静的望着危平跳下去的地方，他们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快看，在深水区！”有人提前看到了危平钻出水面，众人的目光又诧异的从刚才的地方转到了出水口的地方。
只见危平探出了小脑门，大口的喘着气。他一把把头发抹到了脑后，显然它挡住了危平的视线。
“喂，找到人了没？”岸上有人朝他大声喊着。
“没有，估计就在前面一点，我好像看到点气泡，就是这水太冰冷，我先缓一下。”危平不停的踩着水，然后使劲的捏着大腿。
岸上的人跑到离深水区较劲的岸边，扔了一根竹竿给了危平，危平把竹竿小心的插在了水里，然后杵着它，这显然省不少力。
他稍作歇息了片刻，然后移动着竹竿，朝着深水区的中央慢慢的划去，当他到了那冒气泡的地方后，他使了使劲，把竹竿插稳了，然后顺着竹竿往水下潜去。
岸上的人焦急的等待着，可是他们看到的只有顺着竹竿冒上来的气泡，突然竹竿一阵猛烈的晃动，然后迅速的倾斜了下去，直至消失在水面上。
过了好久，都再没有一点动静。
天死沉沉的透着深邃的蓝色，风也更猛烈些了，天豪双手捂着嘴巴，怔怔的望着河面。时间在刹那间如停滞了一般，安静了好久好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