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兰忽然指着床道:“那家伙好像动了一下，是不是要醒了？”
“是吗？”小刀心下惊慌，立即伸出手，对准楼心月的后脑勺拍去。其实，他也不知楼心月到底醒没醒，他甚至连自己为何会惊慌都弄不懂。
可怜那楼心月人还在睡梦中，后脑勺就又这么不明不白地挨了一下。
“刚才说到哪里了？”馨兰拍着脑袋，不停找补道，“说到……说到……”
“动手。”小刀看着着急，随口帮衬了一句。可说完立马就后悔了，恨不得抬手抽自己大嘴巴子。
“对，来呀！动手啊！”
上一波刚结束，转眼又来一波，又是劈头盖脸。
小刀倍感无奈，长叹了口气:“唉……”
“怎么？”馨兰却乐此不彼，打趣儿道，“是不是只要见到像本姑娘这样，如花似玉、活泼可爱的女子，小刀大侠就舍不得下手啦？”
“你闭嘴！”小刀伸手便要打过去。
“怎么，想打晕我？”馨兰依旧毫不畏惧，依旧蛮横无比，“来呀，来呀！”这横着横着却突然就哭了起来，“呜……呜……呜……”豆大的泪珠晶莹剔透，顺着脸颊滚滚而下，并伸手指着床上道，“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爱我，心里却只想要人家的身子。你们男人，就知道欺负女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呜……呜……呜……”
小刀放下手，几近奔溃，无力劝道:“说话就说话，你别哭呀！”
“好，我不哭。”馨兰瞬间收了眼泪，待用袖口擦干净后，接着道，“遇上他，我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说着说着，不觉转过身去，“好在我及时看穿他的阴谋，这才没让他得逞。什么寨主夫人……啊……那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小刀见她说得入迷，便踮起脚尖又想开溜。不曾想她背后好似长了眼，这刚转身第一脚还没落地儿呢，就被她察觉到了。
随着她那“啊”地一声尖叫，小刀别无他法，只好乖乖地又转过身去，略显羞涩地陪了她一个笑脸。
馨兰的那声“啊”，配合着小刀的动作，那是随起随落，丝毫不影响她唠叨。
这丫头，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开，躲也躲不掉，这可如何是好？
小刀正愁着，馨兰突然凑到他跟前儿，盯着他的脸道:“小刀哥哥，我一直想问你，对于现在的日子，你有没有厌倦过？对于未来的日子，你有没有设想过？娶了我好不好？”
小刀听罢，瞬间抓狂:这都什么跟什么？
对于现在的日子，你有没有厌倦过？
有没有厌倦过？打打杀杀，四处奔波，厌倦肯定是有的。
对于未来的日子，你有没有设想过？
有没有设想过？平平淡淡，岁月静好，设想肯定也是有的。
娶了我好不好？
娶了你？娶了你？姑娘莫要说笑，人海茫茫，不过萍水相逢一场，谁又曾肯为谁驻足？
此时不管小刀在想什么，馨兰那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可还一直盯着他呢。
“让我带你走，不是不可以，”小刀咬咬牙，算是应了她的请求，却依旧不忘警告道，“只是，你可别后悔！”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1）”馨兰一本正经道，心里自然是乐开了花，“不带我走，你才后悔呢！”
……
半个时辰后，小刀再次出现在门主李一山的房间。
只是这一次，他身边多了个女子，一个蒙着面，衣着破烂，却身姿曼妙的女子。
“小刀，这位是？”李一山起身，率先问道。
小刀故作镇定道:“回门主，这是属下表妹，失散多年的表妹。”
“表妹？”李一山半信半疑道，“为啥蒙着脸？”
“得了天花。”小刀不假思索道。
馨兰听罢，故意身子微颤，假装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天花？”李一山正准备上前一探究竟，却见小刀这“表妹”非常警惕地退了一步，这才作罢。
小刀扶着馨兰站回原处，示意她不用害怕，并向着门主解释道:“表舅走得早，表舅妈为了治这个病，花光了所有积蓄，一时想不开就……就跳河自尽了。”
馨兰哽咽一声，装模作样哭了起来。
李一山坐了下来，静静地听着小刀把话说完。
“表妹她……她一时走投无路，便想着来投靠我。”小刀被馨兰感染，说话竟也带着凝噎腔儿，“这不听说我在清风城，就一路找到这儿来了。刚才走在街上，她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李一山向馨兰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王兰。”馨兰颔首应道。
“小刀，不对呀，”李一山眉头一皱，疑惑道，“你本家不就姓王吗？”
小刀拱手道:“回门主，属下是父母同姓，他们都姓王。”
“原来是这样！”李一山点了点头，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紧接便抬手吩咐道，“小刀，天色不早了，你这就去店家那里要一间客房，先让王姑娘住下来再说。”
“门主，不用破费，”小刀推诿道，“我俩可以挤一屋。”
李一山质疑道:“挤一屋？”
“对，对。”小刀应得十分干脆，只是说到第二个“对”时，感觉气氛有些不妙，底气明显有所减弱。
李一山向馨兰轻声问道:“王姑娘，可曾婚配？”
馨兰支支吾吾道:“尚未……婚配……”低下头，偷偷扯了一下小刀的衣角。
小刀却不理睬，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李一山道:“你是王姑娘表哥？”
小刀道:“对。”
李一山又道:“王姑娘是你表妹？”
“嗯。”
“嗯。”
馨兰一时紧张听岔了音儿，随口同小刀一起应了这么一声。
“男未婚，女未嫁，挤一屋？”李一山喃喃而道，“这要是传出去，恐怕对王姑娘的……”
“那就两间！”小刀立即搭话道，“两间房，两间房……”
“想清楚了？决定好了？”李一山再三确认道，“不挤一屋？是两间房？”
“回门主，决定好了，是两间房，两间房。”小刀连连应道。
李一山道:“既然如此，那赶紧去安排吧！”
小刀拱手道:“是，门主。”随后对着馨兰道，“表妹，还不谢过门主？”
馨兰屈膝礼道:“多谢门主。”
李一山摆摆手道:“好了，好了，去吧！”随后又加了一句，“对了，小刀，房间安排妥了，记得来找我。”
小刀拱手道:“是，门主。”
……
安排好馨兰后，小刀惴惴不安地来到门主的房间。
李一山开门见山道:“好一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说吧，王姑娘到底是何人？”
“门主，你都看出来了？”
“小刀，你若是撒谎，不动声色还行，但只要一说话，立马就会露馅儿。”
小刀跪地请罪道:“属下最该万死！”
“小刀，起来说话！”李一山扶起他，感慨一句，“看出来啦，是个难缠的主儿！”
小刀低头不语，这话他搭不上茬。
“我叫你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你倒好，直接弄个大活人回来。”
“她就是宁大寨主的侍女，她叫……馨兰……”
李一山故作惊讶道:“哦，是这样！”思忖片刻后，有些担忧道，“如今宁大寨主不当家，金凤寨寨主之位暂时空缺，我就是想去提亲也没辙啊！”
“提亲？”小刀如“丈二和尚”，完全摸不着头脑，“门主，无缘无故，干嘛提亲？”
“怎么？”李一山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难道你不爱她？”接着又假装松了口气，面带微笑道，“果真如此，那事情就好办啦！”
“门主，你要赶他走？”小刀果真急了，苦笑道，“呵呵！不瞒门主，方法我都试过了，没一样儿可行的。”
李一山扶着他的肩头，将他摁在椅子上，随后慢悠悠地坐了回去，胸有成竹道:“小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2）只要你说不喜欢，我自有办法赶她走。”
小刀进退两难:“门主，我……”
李一山道:“小刀，在爱情面前，这女人有些时候，比男人还要勇敢。而且一旦是她认定的人，除非沧海变桑田，否则绝无更改的可能。那句诗咋说来着，‘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冬雷震震……’？”
“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对，对，对！这首诗不仅撼人心魄，更加令人惊叹的是，它的主人翁就是个女子！”
小刀低下头。
“好了，不扯这些没用的。”李一山摆了摆手，又谆谆教诲起来，“不过话说回来，人家既然认定了你，你也别辜负了人家。以后办事小心一些，尽量少结些仇家。时机合适，就成个家吧！”
小刀起身，拱手道:“多谢门主。”
“呵呵！用不着谢我，这是你的福报。记住我说的话，切勿辜负了人家。”
“是，门主。”
“好了，赶快去休息吧！”
……
话说那楼心月，第二天一睁眼，却不见馨兰人影儿，迷迷糊糊坐起身子，伸手往床面四周一摸，顿时大吃一惊，双手立即在被窝里拼命地搜寻，待摸到寨主扳指后，这才放下心来，当天便领着山寨弟子，往夕阳古道赶去。
李一山将小刀留在了清风城，自己领着手下弟子回了白云城。
小刀连着数日皆无事可做，便带着馨兰在城外游山玩水，时间虽然短暂却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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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1）得了便宜还卖乖:出自高阳（本名许晏骈）《胡雪岩全传·灯火楼台》：“盛杏荪这个人很刻薄，专门做得便宜卖乖的事。”
（2）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出自后晋·刘昫《旧唐书·元行冲传》：“当局称迷，傍（旁）观见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