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美给赵辉揪在洗漱间,不顾里边剩菜的霉味,洗碗水的腥味,从头至尾声情并茂讲述了她如何制造现场,如何不留情面侮辱了阿斯汉。
尽管赵总第一时间分享到了她三妗成功侮辱了一个穷小子的快意,但也挡不住他全程不停捂嘴捏鼻子。
“那个女人一开门,我就来了这么......一小脚!”马美满脸得意,勾起腿做了个侧脚踢球的动作。
“三妗,我觉得你有点......趁人之危!程晨以后知道了会怎么样?”
“这个你放心,她不会知道,我保证。哪个男人会给一个女人说自己因为穷,因为有不良的基因而给人侮辱,当然,会是会,但那是他功成名就之后。可就这后生的条件,恐怕这个秘密要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了!”
“三妗,你刚才说他干甚的?”“说是画图,估计是教美术的。”“不一定,设计师工程师都是要画图的!”赵辉难以置信,三妗竟是如此的势利眼,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干什么也无所谓!总之,他进不了我的门!至少我活着的时候,他进不了.....昨晚一个朋友才给介绍个对象,他妈是医生,他爸搞开发的,你说今天就……哎……”
......
说到医生,马美便有了难以形容的饱腹感,她尽量小口吸着医院难闻的气味,斜睨着一个个冰冷冷的白大褂,看看围墙一圈粉色的墙围,她的胃绒毛终于站来了。她虽然走时敲打过阿斯汉,破坏他们母女关系,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但她还是百密一疏,程晨醒来就会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听说撞破胰腺撞破肺,没听说撞破子宫的,听男人那么一说,她当时就有种不祥预感,傻闺女是不是怀孕了,这还真应了她的预感不是?如果程晨问起,她自己会说是撞流产了,顺便敲打敲打闺女,他们家是传统人家,不时兴抱着孩子结婚,但如果程晨知道自己已经怀孕,那她丢了孩子一定要弄明白,孩子已经有多大,是怎么没的,那时候她可就被动了,再如果真像大夫说得那样,程晨以后无法怀孕,那她可就有好日子过了!
一圈想下来,冷汗像苍耳一样,扎了马美一后背。她不能前功尽弃,要不不做,要做就做绝,可其实说来也简单,捋清思路,她立马命令赵辉准备红包,红包是赵辉结交天下权贵的杀手锏,看谁有用就塞一个,早用不上有可能,晚用不上有可能,早晚用不上不可能。
所以拿到红包也就是一泡尿的功夫,再一泡尿过后,马美找到了手术大夫,以问闺女情况的名义,将红包塞进了大夫的面前的抽屉里。女大夫反应很快,她惊呼一声干什么,人就站了起来,可马美比她更快,丢下一句“麻烦大夫替我保密”就消失在女大夫的门缝里。
她并不担心大夫会真的出来,于是她放慢速度,昂首阔步赶往护士站,“你闺女挺好的,一切正常。”护士长微笑着说。
马美突然换了副表情,她乞怜似地说道:“我知道,多亏护士长悉心照顾!不过麻烦护士长,安顿你的人不要提程晨流掉孩子的消息,她爸爸也不能让知道,这个孩子一根筋……”说着,另一个红包就进了护士长的大褂兜。
护士长终究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她微微弯着腰,像老首长一样,轻轻拍着马美的胳膊,“知道了,放心吧”,仿佛真的不知道患者家属干了什么勾当。
发放完封口费,马美在病房门口看见赵辉,她才想起已经晾了大半天的宏伟大业,“医院不需要你,赶紧安排设计院出图,过完年就进行图纸审核,一天都不能拖!”赵总得令,跨进病房,跟他三舅程晨打过招呼,急忙忙离开了。
随后马美心满意足回了闺女的病房。
下过雪的一两天格外寒冷,撒了融雪剂的柏油路面挤出一道一道车辙,来来回回的车辆喷着白气,小小夏利车也给憋出了大黄蜂的声音;街上行人稀少,偶尔见公交站牌前挤着几个人,他们不是捂着耳朵就是跺着脚,不时抻长脖子看看转角有没有车来,街上霓虹闪耀,各个酒楼饭庄前停满了车,小贩们不惧严寒,油炸食品的香味飘出好几百米。
转变就在一念间,赵辉一下子知道了节约,她把马美塞他车上的好几袋子牛排咖啡乱七八糟送回家,自己草草吃了口,赶过去见设计单位的负责人。
负责人是两个年轻人,二十五六的样子。跟赵总谈业务的那个是第二次见面。
第一次是在赵辉的小店里。不久前的一天晚上,有个干净帅气的大男孩儿到他店里,羞答答说要一盒“这个”,他指了指柜台里的东西。赵小老板很好奇,现代社会,这么大男孩子买这个还害羞?第一次买这个?是有洁癖还是有障碍?
他仔细端详了他的脸,笑起来很好看,从没见过那么整齐且白的牙齿,一笑起来简直天地混沌日月无光。
“多少钱?”他问。
“十块,这边的好,这是五十五的。”赵辉接着介绍了别的款。
“那就买好的。”说着他就掏钱包。
付款之后,他没有像别的男人那样贪婪地看那些让人血管爆裂的东西,连偷瞄也没有,低着头就要走。
“再晚来我就关门了,看来你们.......单位忙?”赵老板很好奇,就想套套近乎。
“还好……最忙的时候过去了。我们的旺季是春夏秋……”
“什么单位?”
……
“我现在给别人打工,我可以当私活给你做,挂靠我同学的资质......”
......
赵总再次打量了他们的办公室,一个五十平米的房间,进门六张办公桌,两台电脑桌上分别搁两个张着嘴的方便面桶,另外一个年轻人啪啪啪摁着鼠标,在加班;白色长条桌上堆满了图纸,墙脚一台晒图机,哗啦哗啦打着图纸;地中央是圆形的茶几,周遭围着弯腿椅子,赵总就坐在那张椅子上。
那个工作的年轻人彬彬有礼地过来自我介绍一番,伸手示意大哥坐在椅子上,说有点东西要改,自己转身坐了回去,跟他谈业务的设计师收拾完东西,拍拍手,握过之后,亲自去给大哥磨咖啡。
“赵总,这是合同,您看看。”他放下合同,转身离开。
......
赵总还没读完第一句,设计师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呜”一声,振得赵总手臂发麻,他下意识动了动,不过两秒,又“呜”一声,他只好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程晨!
下午饱受三妗“胯下之辱”的草原土拨鼠,就是这个镇定自若的设计师?而且现在没事人一样,谈笑风生?!
赵辉直感觉自己胃绒毛徐徐倒竖,震惊的瞳孔好久聚不起光来,眼前的字迹像是洒上了一滩水,虚晃晃一大片。
“阿工叫阿斯汉对吧?没记错吧?”“赵总记忆力真好!”“对你印象很深......”赵辉盯着阿斯汉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阿斯汉的脸一下子通底得红,他岔开了话题,“这个咖啡产自巴西圣保罗赵总尝尝......其实很多人愿意喝速溶咖啡,但我喜欢这个......”
......
“晚上......只吃泡面吗?”赵总环视着办公室,目光再次落到了泡面桶上。
“啊,对!”
“一看就没有对象!有对象怎么可能吃泡面呢?”赵辉邪笑着,啜了口咖啡,他当真想知道这个后生到底有多爱他妹子,他甚至有些怀疑,他三妗是否真的那么自信地拒绝掉一个想吃软饭的,而不是失去一个运筹帷幄的接班人。
“有,赵总!她......出了车祸,现在还在医院,只可惜......她的妈妈不喜欢我,觉得我......啊......”阿斯汉两手一扬,“很穷......连看一看都不让......我跪下求她,她都觉得给她丢了面子......”
阿斯汉鼻音很重,他几度哽咽,大口大口喝着面前的白开水,赵辉没敢再问下去,他怕对方搔着他的的痒痒肉,使他忍不住说出什么来。
纨绔无畏的赵辉赵大老板第一次觉得自己甚也不是,同时对阿斯汉产生了不可形容的崇拜感。“我的条件......我家在牧区,除了放牧,我妈自己做奶食品,她家就是市里的,他爸爸好像是矿长,所以,从下午给她妈妈下跪之后,我就已经下定决心,我不会再努力......至少现在不会......弱国无外交......”
赵辉呆呆地发了会儿愣。他三妗看人的眼光真差,眼前这个小后生跟她所说的完全不一样,现在社会,如此坦诚的人已是不多,他更是自叹弗如,自己曾一身行头使一座皆惊,一脚油门使一城尽骇,但自己没钱的时候也只给亲戚弟兄打过电话,外人面前可从不露馅!可他万万不能劝他三妗啊,得罪了财神爷,将是怎一个“惨”字了得,他再清楚不过,再说他三妗都说了,不管他是设计图纸的也好,设计发型的也罢,反正她活着,他就别想进她的家门。
“竖哥直言,我觉得你不该把她拉黑,这让她多难受啊!”赵辉还是想激励下阿斯汉,希望她妹子程晨能自己争取,这样的好后生他可没多见啊。
“不是我,我刚给您说了,赵总,是她妈妈要我这么做的!”阿斯汉一脸无辜。““那你发个信息告诉她,你有事或者什么也行啊!”赵辉真诚地帮助阿斯汉,不掺杂一分个人利益。
“是,是,赵总,可是我答应她妈妈不再联系的,我不想违背大人的意愿......”阿斯汉搓着两只手,深深地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