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陆长漫被任命为国民革命军南路第三军第一师师长,冯玉祥以北伐为名,撺掇陕军出陕,这一举动如司马昭之心,陕军各部人心惶惶,相继离开陕西,但陆长漫部反而挺进凤翔府,不受外令,号称司令,实则为占据这一方的土匪军阀。
“伙计,你这东西咋卖啊?”闹市中一个比较偏僻的摆摊卖古董的小贩面前飘来一问。
“这个数。”小贩用草帽压着头,伸出五个手指头说道。
“五十两?”来人试探问道。
小贩抬头摆了摆手,云淡风轻道:“五两。”
“东西哪儿来的?”
“看你这样子不像是没钱的人,咋话这么多呢,要买就买,不买就走。”小贩自在坐在小木凳上砸吧嘴说道。
“伙计,你是卖家,我是买家,按理隔着一层关系哩,你说我能不问么。”
“那要看你买多少了?”小贩若有兴趣地瞥了来人一眼。
“这样,这些东西我全要了,我看你性格也豪爽,不失为一人物,就当做交个朋友,有缘则近么。”来人只看了其中一个便要全买。
“全要?就这些破铜烂铁?”小贩对来人恭维的话不屑一顾。
“对对,交个朋友么。”
“你住在城里?”
“在扶风,搞点生意,这不出来带徒弟走动走动,也巧碰见兄弟你了。”来人拍着身后人的肩旁说道。
“哦。”小贩正在思考着什么,随意应付一声。
“小哥,多出的算是交朋友的钱,只是这些是自家的东西么?”来人递出一张面值一百两富秦钱局的钱票。
“嗯,自家的,老板要是还想要,您说个地儿,我给您送过去。”小贩看见银票,眼亮了,思绪淡了。
“家里还有?”
“有有,不过家里的较远,得两天脚程,不知老板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小贩点头哈腰问道。
“嗯,这样吧,我等你一天,最迟后天中午得回去了,店里生意离不开。”
“好勒,好勒,那老板明天还是这个点,我就在这儿等您?”
“行,劳烦小哥这些装一下。”
“好好。”
小贩拿布随意打个结裹住,交于来人。可一大块布,而来人衣冠楚楚,一副绅士打扮,此举不禁尴尬不已,小贩只得手紧握在空中陪笑两声,以示不周。看见包裹被那人手下收下后,小贩用手抓了抓裤边,微微弯腰,笑容依旧,眼中放光说道:“那老板,我这就回去取,咱们明天见。”
“好,咱们明天见。”
“好勒,明天见。”小贩说着便转身带风离去。
“涛子,东西给我,你去跟上他,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手,只管跟着就行。”买家对着身边人说道。
“是,余队。”
街中人影错落,不一会儿二人便消失在人群里。
长漫此时正在平常摆放古董的房间,看着这房间的格局不免让人联想到彭贇的店,二者十有九分相似,只是没了笔墨纸砚,其中最先夺人视觉的便是木架上摆的两块玉配,一个由红线穿过,另一个由黑线穿过,静静躺着,随着纹路走,那似行云流水般柔畅的线路蜿蜒曲折,没有终点,雕出一个点如龙点睛,充满生动灵气,宛若赋予生命,构成的图案让人不禁感叹先人的奇技淫巧。
沉浸在玉中的长漫余光看见门口的人影,摆放好玉佩,面带微笑走向门口说道:“都这样了还走,不怕摔了么,丫鬟呢。”
“我让她们下去了。”映月笑着靠在长漫的肩上。
长漫抚摸着映月的秀发,目光移在凸起的肚子上。
“最近感觉怎么样?”长漫关切问道。
“还好,就是刚开始有点害怕。”
“突然就长这么大,换谁都怕。”
“你说你收藏这么多等着给你生儿子啊。”
“不用它们,有你。”
“你说咱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啊?”
“都不知道是男是女,不着急。”
“这能不着急么,你得赶紧想好,不然孩子生出来都不知道叫什么。”
“好好,我想,别动了胎气。”长漫安抚着映月转话题道:“最近是不是待在屋里时间长了,要不要出去转转?”
“可咱们去哪儿?”
“东湖。”
微风和煦,湖镜接景,堤柳倒栽,独成方寸,粼粼如翼,平仄万座,浓淡为韵,浮萍衣水,荷拥徘徊,影斜灰桥,金光贴绿,亭头独立,仰瓦翘檐,红柱蓝画,墨人行舟,结香十里,醉人迷颜。
在来之前,长漫手下的护卫早将东湖不相干人等早已清走,现在,偌大的东湖只有长漫和映月及在四周守卫的士兵。
“我给你的枪放哪儿了?”长漫景赏够了后随心问道。
“那有一个女子随时拿把枪的,我放在抽屉里了,你怎么想起这事了?”
“没咋,突然想起来了,会使了吗?”
“简单,你给我示范后,我就会了。”
“嗯。”
“你看那个鸟,就是在那颗树上停的。”映月指着一棵树对长漫说道。
“看见了,咋了。”
“那是什么鸟啊?好漂亮啊。”
“把对这儿熟悉的人叫过来。”长漫对着附近守卫喊着。
在一阵陪映月欢愉后,守卫跑来在长漫耳边言语了几句,长漫便让映月在丫鬟陪伴下继续四处赏景,自己则随着守卫来到一处亭子。
“司令!”来者正是与小贩做买卖的人,见着长漫后恭敬说道。
“不必多礼,说吧。”
“这几日我已将手下散出去了,都是精明人,看事清楚,下一步还请司令明示。”
“继续跟进,不要打草惊蛇。”
“是,只不过…”来人面露难色。
长漫知道难处说道:“费用你不必担心,有人会给你的,贪是人之常心,是好事,怕只怕不贪。”
来人不知道长漫说的是自己还是那些交易的人,只道:“明白。”
次日晚,涛子回来向余姓队长做一汇报。
“队长,那人先是去了一个赌场,听旁人闲语是那人原来欠赌场钱了,随后他去了姚家沟,只不过和他见面的是四个男的,并不是他说的家里人。”
“有意思。”
“队长,这事儿您看。”
“明天去会会他们。”队长笑道:“赌博害死人啊。”
第三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意料之中,小贩还带来一人。
“老板,这是我一伙计,这些东西你过一下。”小贩打开包袱摊开说道。
“兄弟,看来你也有些料,虽然这次少但可比前天大有分量啊。”余队长把玩着物件。
交付期间小贩伙计突然问道:“朋友可对此有兴趣?”
“看上眼自然就有。”余队长没有瞥此人。
“老板可认识上党人?”
“什么上党人,这片地界有叫上党的地方么?”
“那是,老板日理万机怎会认识那些小痞子。”小贩出来打着圆场,那伙计狠狠瞪了小贩一眼。
“老板,容小弟多问一句,这城内卖古董多的是,为何专喜我俩场子。”
余队与那伙计对望一眼,笑道:“为商者逐利,想必兄弟不会不知道吧,开店的不知把价格往上提了几倍,倒不如你这儿便宜,再说往往倒是些街边摊贩消息灵通,货源不断,就连开店的人都要和你们称兄道弟,虽有些真假互参,全靠买家火眼金睛,不然错买也怪不了谁。”
“老板说的也不错,不过不知老板要多少?”
“你有多少我便收多少,前天那些只是我赠与家眷的,只不过成色你得先掂量好。”
“不知老板要这么多作什么用途?”那伙计警惕问道。
“兄弟,这就不太方便了吧。”余队换作冷眼相待。
“老板您别介意,我这伙计性子直,刚来不懂规矩,冲撞老板只是一时脑热。”小贩看着快成的生意有点黄的意思,赶忙有说有笑道。
“生意人多个心眼也是常事,见怪不怪,只是这次怎么算?”余队长指着手上物件问道。
“这次算送与老板的见面礼,只求老板留个地址,咱几个以后经常走动。”小贩笑道。
“哈哈,兄弟家里若还有拿出来,我一概收了便是,何苦费这路程心思。”
小贩和他伙计此时心中不知想些什么,没有说话,余队长见状又道:“莫非兄弟以为我想空手套白狼?”
“老板误会,哥几个倒不是这意思。”
“那是几个意思,信不过我?”
“唉,不是不是。”小贩急忙道:“老板,只是有些事你我心知便好,您不知上党人也是好的,您只管知道兄弟我这儿有货就成。”
“好,那我也不强人所难,只不过现在世道乱,指不定背后谁捅谁刀子,你要是有诚意就带着我这徒弟,也好历练历练,只怪我膝下无子,将来这生意只得他照顾了。”余队长拍着身边人感慨道。
“这恐…”那伙计说了一半后迟迟不语。
“怎么有难处?”
“没有,没有,一切听老板办事。”小贩八面玲珑回道。
“你们是干什么的,我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都是为求财,没必要瞎耽误功夫。”
“是,是,老板说的对。”
“也不让你们白带我这徒弟,每次只要有货我多加一半钱,只不过这些货的由来得由我徒弟亲自看着,不然像上次里有些瑕疵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那是当然,还请老板放心。”
“那好,到了联系时间后我徒弟自会通知,你也不必多虑。”
“那就谢过老板了。”小贩拉着他伙计对眼前买主拱手礼道。
“嗯,期待大家发财。”
姚家沟,新来人已被众人熟知,加上几口酒菜下肚,竟谈论时言兄语弟的。小贩起身去上厕所,交易时那伙计也借机去茅厕。
“老顾,你觉得这事靠谱不?”
“放心,你是没见那老板第一次买东西,看都没看直接全带走了。”
“咱那东西还是虎哥看咱出力份上给的,想也不是啥好东西。”
“是啊,确实算不上好的,要不是老子欠了赌债,谁他妈愿意跟他干。”
“那咱以后怎么办?”
“这好说,如今有这摇钱树,咱自己弄。”
“可咱没有那本事啊。”
“让兄弟几个多走些点,装作些神棍,给那些乡民一点钱。”
“嗯,这伙计咋办。”
“就这样吧,又帮不了什么忙,看着也罢,不过就是多张口。”
“那虎哥那边?”
“都是一个圈里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注意着消息就行。”
城内在陆长漫驻扎不到一月便开始大兴土木,加固城墙、每隔百米修筑堡垒、高塔等等,每天街上都可见士兵和工匠来来往往。在这大规模的举动下,谁也没有发现一个名叫宝兴成的钱庄悄然坐落在地段较好的东大街上,直到开张那天放的鞭炮吸引了众人目光,才得知这儿原来是一座钱庄。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之后不到两月时间内,其他钱庄不是倒闭就是在倒闭的边缘苦苦支撑,只有这个钱庄日益兴隆,势如破竹,还开起了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