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人一样,活人早晚死,死人反倒长眠。
有时候冷暖想妈妈的时候,她总是这么麻醉着自己,人死成仙,也许更自在,解脱不了的人从来也是活在俗世的这帮人。
冷暖点上了供香,乔滴滴在一边儿烧纸。
风一吹,火苗四窜,旺极了。
老人都说,火旺那是那边儿的人收钱收的顺当。
是么?
人都死了,又何必自欺欺人,不过是风大而已。
乔滴滴拿着小棍儿边躲飞灰边扒拉着,“姐,你爸的案子明天就开审了,你跟你妈叨咕叨咕,让她佑着点儿。”
保佑?
何必……
冷暖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那些都是活人操的心,人死了就是找消停的。
妈,你安心的去吧,就过自己的日子,自私一点儿,谁也不用惦记。
简单的祭祀在冷暖的沉默里匆匆结束,由于风太大,三人也没有多待,收拾了烧纸的火盆儿之后,就出了坟场。
坟场的大门做北朝南,卅人出来的时候正赶上一阵北风迎面刮过,冷不防抽了一股风,冷暖一个反胃,差点儿没吐出来。
“你这胃肯定有毛病,那天凌犀还给我打电话,说让你去我那儿做个胃镜,我都去消化内给你打好招呼了,你也不过来。”陈小生一边儿扯衣服给乔滴滴挡风,一边跟冷暖说。
“哪有那么多时间,等忙完这阵儿的,我肯定找你做个全身的体检……呕……”
话都没说完,冷暖就连连干呕,没几下本来就跟瓷儿似的脸色就更是煞白。
呕……呕……
望,闻,问,切。
身为市医院妇科主任的陈小生越瞅越迷糊,越瞅越觉得像点儿啥。
好像……胃不好的话……不是这么个吐法儿吧?
晕,不会吧……
想着自己在科里给凌犀拿的的那些跟避孕药长的一模一样的维生素片儿,陈小生心里有点儿犯了叨咕。
“哈,姐,你不是怀孕了吧?”乔滴滴一惊一乍的吓了冷暖一跳。
怀孕?
根本不可能的事儿……
“没有,就是胃的老毛病,最近天气不好,风也大,闹闹肠胃也都是正常。”
“没准儿啊,万一呢?你验没验过啊?”乔滴滴兴奋的就好像冷暖已经抱着个现成的孩子了似的,这边儿正琢磨着一会儿回市区上哪儿买验孕纸呢,结果一甩头看见陈小生这个胖子,恍然大悟的拍了吓脑门儿。
“嘿,我这脑袋,验什么验呢?”
这儿不是站着个移动行走的验孕棒儿呢么?
全市最最知名的妇科专家,问诊无数,怎么也练就了一身的好本事吧。
“陈小生,过来,你给号号脉,是不是喜脉?”乔滴滴热火朝天的抓着冷暖的手腕儿就给陈小生递了过去。
却不想……
“我是西医。”
一阵乌鸦手拉手飞过,陈小生脑子立马儿三条黑线。
“小丫头,你乱兴奋个什么劲儿,别做梦了,我经期刚过去三天,上哪儿拣个孩子去。”冷暖的话就跟一盆儿凉水似的泼在乔滴滴的脑子上似的。
小丫头耷拉着脑袋,蔫了……
在这高楼万丈满地起,全国楼盘一窝疯的年代,阴间地产也跟着飞速发展。
他们所在的这个陵园很大,单就各个等级的墓地有16个分区,贫富差距一眼望穿。
冷秋伶所在的这个区算是除了那些大兴动土的家族墓以外,最为高档的一区了,但也不知道开发商修的时候到底考没考虑过方便祭祀的问题,这个区的路口设计的刚好跟停车场是两个岔道。
“挺远的,就别多搭两条腿儿了,你俩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提车。”
“行。”
看着冷暖瑟缩的抱着越发瘦削的身子逆风走着的背影儿,乔滴滴心里说不出来的不得劲儿。
她总觉得,冷暖这样的人不该有这么波折的命。
虽然都说红颜多薄命,可长得漂亮的就生来欠谁的么?
乔滴滴本就是个一根肠子贯到底的小孩儿,满腹牢骚,朝天就骂。
“******妈的,你就作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骂了天,就立马遭到了天谴。
说时急,那时快——
晃神间,不知道从哪儿横漂出一辆高速行驶的车来,陈小生手疾眼快的一把扯住了乔滴滴。
吱呀——
一声刺儿的擦地声儿过后,车总算停了。
再看乔滴滴,哪有一点儿刚才指天骂地的豪气,一张小脸吓的跟白纸似的,各种惊魂未定。
“操,你丫****吧!你他妈瞎了啊!不知道瞅着点儿么!”
这厮谁啊?
劫后余生的乔滴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那个向来磨磨叨叨的陈太太么?
这么个骂法儿简直——
太他妈爷们儿了!
“这他妈是你漂移的地儿么!撞着人你他妈担的起么!”
陈小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失了态,反正只要一想那小丫头有可能被撞的血肉模糊,他就全身是火气。
他现在就想打人!
“******妈的,给我下车!”见车主嚣张的车都没下,陈小生露胳膊挽袖子的直接就拉开了车门儿。
结果,一抹森冷的寒光射过来——
拳头,没砸下去。
气势,嗖的也灭了火儿。
“陈小生,你活拧歪了是不是?”
有幸,如果不是凌犀认识陈小生的肥贼的肚子,他肯定在他拉开车门的时候,一脚就踹废他。
骂他?
他长这么大,还没免费让人骂过******妈。
“怎么是你小子?”陈小生也是一怔,满肚子火儿像气球漏气儿似的,瞬间泄没,同时他也十分庆幸自己没骂更多难听的。
要是真给这小子惹急眼了,那这个月他们医院专家门诊的一栏儿里,指定没有他名儿了。
凌犀那脾气,啧啧,绝对都是带着血色儿的——
“诶,陈小生,你行啊,我头回发现,你丫脾气也挺他妈暴啊。”凌犀把车熄了火,点了根儿烟,边抽边斜歪个眼睛痞里痞气的上下瞄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