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想转到文美班去。”
“学美术的事你想都别想。”
“可是我喜欢画画啊,为什么我就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呢……”
“说不能就是不能,没的商量。”
“妈,你怎么能这样呢!从小到大其他事情你和爸爸总会尊重我的选择,为什么就这件事情不行!”
……
温良和妈妈争吵着。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什么事都好商量,除了温良画画这件事从开始就不同意,并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而身处叛逆期的少女,就是有种你不让我干什么我越是要干什么的心理。
以前这个时候温良会感觉特别无助。这原本就是一个需要很大决心与勇气的选择。前路的未知已经够让人感到不安,得不到支持让人更加绝望。所以每每她嘴上的强硬,都是因为内心的慌张。可是如今,有一种突然而来的勇气,使她一下子有了底气。说不上来为什么,也许仅仅就是因为心里有了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一件美好而意义重大的事,足以让她的内心感到充实。
喜欢你,让我有了争取这个世界的意义。
我要努力地争取,无论什么事,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坦然接受。
坦然接受。包括你。
而事实上,温良也是真的希望画画。
如果喜欢不再是主观意识上的主动,那么这就是爱吧。
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有一天,在巴黎街头,在塞纳河边,在卢浮宫前,幸福地画画。
少女时的梦想总让人觉得有些天真可笑,但又觉得纯粹美好。
关于巴黎的设想大概是受以前看到过的一篇文章的影响,讲一个中国青年女画家,叫安甯,这个甯字有点难认,温良一下子就记住了。她因为一幅名为《海的女儿》的作品获得了当年的现代美术梵高奖。那篇文章里的配图就是她在法国游学时的照片。镜头下的她是多么高雅而自由,神情那样淡定而自信,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这照片又那么恰恰好地捕捉到了她那一刻内心的欣喜和充实,这个拍摄者也一定很懂她,温良看了好生羡慕。
如果什么事值得用一辈子去进行,对温良而言,应该就是它了。
可惜,妈妈却不喜欢温良画画。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2 】
上午第四节课结束后,温良、彦雅、应梓三个人一起去食堂。
“温良,你为什么要在作业本上写成“凉水”的“凉”呀。”应梓问。
“没什么,想改就改了。”温良因为之前跟妈妈的争吵心情低落,回答很敷衍,弄的应梓有些不知道如何接她的话。
“她天生就爱改名字。”静好也不知道怎么了,说了冷冷的这么一句,让气氛更冷。
温良心不在焉地没有回答,应梓也是不知道如何挽救这个局面了,大家就陷入了沉默的尴尬。
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总爱做一些事来表现自己的个性与与众不同。那被涂鸦的校服,那突然剃了的光头,以及那说改就改了的名字。
很多时候也只是震撼了自己,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掀起一阵波澜。
大家依旧喊着温良,写着温良。
而这个年纪的友谊,好像有用不完的时间来在一起,没有谁会担心有谁会突然离开,也从不害怕失去。因为就算犯错,也好像有大把的时间来弥补,来等待和好。
这个如火一样,如水一样的年纪。
3】
“温良!”
温良转过头,看到是姜熠。这一声让她顿时手足无措,温良脑袋嗡嗡地,内心砰砰地,慌张到嘴巴都无法自如发声,只能在喉咙里轻轻应答:“嗯。”
可是不管姜熠有没有听到,他一定是看到了甜甜的笑。
见到姜熠,温良总会有抑制不住地灿烂的笑。因为他就是温良眼中的太阳。无论之前心情是怎样的阴云密布,见到姜熠一切都好起来了。
姜熠没有发现温良的变化,因为姜熠见到的温良,一直那个乖巧的女生,甜美的,友善的,笑容像花儿一样。一直都是。
“一起走吧。”
“啊?嗯,好。”温良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她把书包拉紧一些,看着向自己靠近了一些的姜熠。
过道里的人流就像刚开了阀门的水管,白色的急流汹涌地冲了出来。看来高中的学业把学生们都压抑得不轻。
互相拥挤着,碰撞着。
姜熠把温良护在自己的内侧,细微的幅度变化,并没有肢体的接触,只是一个大男孩很绅士地对女生的保护罢了,可是温良还是觉得紧张地涨红了脸,一直低着头。
温良和姜熠的关系越来越近。
姜熠慢慢发现这个女孩的呆萌可爱,又是那样细心而善解人意。他也会偶尔跟她开个玩笑,逗她一下,有时觉得真是太傻了会像个大人一样训话。温良听着,虽然不服气,可是还是觉得幸福的。
平静的时光没多久之后,姜熠和别班的女生在一起了。
班里除了温良之外的同学,都表现的很感兴趣。而温良,想躲,越远越好。
温良没有去问姜熠任何有关这件事。她不想知道。
你的世界里不是我,是谁都一样。
姜熠好像也不愿向温良提起。
他们两个相处日渐亲密,却无关风月。
在外人没有发现过的地方,我们发现了一间小屋。屋子虽然很小,却很温馨。我们很有默契地,把小屋当成了我们之间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
我很喜欢这里。因为别人走不进来。因为只有我和你。
可这里不是你的家,也不是我的家。我们不可能一直一起在这里。
起码,现在你还在。
我不管屋外的你是怎样,只要走进屋内的你还是那个你,就行了。
只要你在屋里,温良就一定在。
或许少女天真,并不懂恋人未满,暧昧伤人。她们总是期待自己成为主角的那一天
意外的是,不到一个月,姜熠就和那个女生和平分手了。依旧和从前一样,姜熠还是喜欢着他的边筱。
或许,整个事情的主角还是边筱。
温良不去猜测姜熠的用意和想法。只是,一切又会到了原地。
她在你心里,就像你在我心里一样。
可是,主角的你还不知道。
4】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学校里养了一条狗。
主人常常把它放养在学校的大草坪上。可那小狗很不安分,常常跑到外面的石阶小道上来。
温良很怕狗。基本上见到狗就会失控。而从校门口到教室,那个草坪是必经之路。
于是每次,温良都要躲躲藏藏地避着狗走过去。
可是今天,温良还没走完一半的路,小狗就已经跑出来了。千万不要过来啊,小狗大人。温良祈祷着,都有种哭腔了。
她回头看到那狗朝着自己的方向来了,她忍不住了,声音快要哭出来地喊着“救命,救命!”拼命地向前跑。也不知道为什么,人一着急就爱喊救命。
那小狗原来可能还真没注意到温良,被她自己这样一叫,反而起兴了,冲着温良使劲叫唤。
温良一边扭着头看着后面,一边使劲跑。
前面好像有人,看起来很高大的样子。温良一把拉过来,挡在了自己前面,嘴里还不停地说着“狗……狗……”
旁边的男生很无奈地去安抚了小狗的情绪,让它安静下来。
这时的温良已经弯下了腰,直喘气。
“哈哈哈哈哈,怂不怂啊。”只听见一个放声大笑的男孩的声音。
缓过神来的温良这才意识到,这个随便拉来的路人还没看清是谁呢。但是这一声放肆的嘲笑让温良感到又羞又气,感激之前立马荡然无存。她愤愤地抬起头,想好好怼他一番。
没想到自己面前的这张脸,正是再熟悉不过的谷雨。刚想开口骂人,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由于惊吓过度把谷雨的衣角扯到起了深深的褶,于是又有点不好意思,话到嘴边就吞了回去,只能发出一句毫无反驳力的“哼”。
再看到旁边的人。温良的脸立马僵硬了起来,有种想钻地缝的冲动。
——姜熠。
温良尴尬地笑了笑,心想着维持了这么久的形象真是前功尽弃,只能低下头了。
“再不走,我们就要和你一样迟到了。”姜熠逗笑着对温良说。
“哦!对。”温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又有所不解地问道,“诶,你们怎么会认识?”
两个男生同时一副“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的表情,温良不屑地耸了耸肩。
谷雨在楼梯口和温良、姜熠分道扬镳了,只剩下两个人同行。被刚刚这个突发事件一闹,气氛有点尴尬。就这么谁也没有说话的情况下,一起走向教室。
由于两个人都不好意思走快,直接导致的结果是两个人一起迟到了。
然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不仅是羞,温良还有一种不安的情绪。
以前温良借着自己娇小的个子,从教室后面偷偷溜进去,常常平安无事。可是姜熠这么高的个子,再怎么躲也躲不过的。况且,男生还一点低头的意思都没有,依旧像平日里那副我行我素的样子走到了座位上。
早自习是英语老师的。教英语的人都比较开明,至少温良是这样认为的。英语老师也的确不错,起码在有关迟到这些小节上很宽宏大量。
可是,进教室就一定要经过办公室。20班又在上楼后的第一间教室,就紧挨着办公室。
那里面可是住着赫赫有名的20班的班主任,光听脚步声就让人肃然起敬的人物。
这个点,她正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喝着茶,顺便——看看窗外路过的人。看看有没有自己班的学生在逗留的呀,看看有没有迟到了的蹑手蹑脚想混进去的呀,一副地下工作者的模样,温良每次看了都是既怕又觉得好笑。
以往,温良都要弯下腰来,近乎于擦墙飘过。可是今天,姜熠在,怎么好意思,只有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她刚刚经过时的余光看到,班主任的眼神都已经足以把她杀死了。
她只有安分地坐在座位上,等待暴风雨的降临。其间,还有旁边同学打量的眼光。
现在,任何一个洞一样的地方,都能让温良有种钻的冲动。
果然不出所料。
早自习的结束铃刚响过,班主任就很及时地出现在了后门。
“温良,姜熠,你们来一下。”
语气平和得就像每晚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里主持人播报国家大事时念到各级领导人名字一样。这就是所谓的暴风雨来临前的风平浪静。
同学们都深表同情又爱莫能助地朝两个人看了一下,像送行似的。
“温良,据我所知,你这不是第一次迟到了吧。”
这老奸巨猾的怎么会知道,肯定又是哪个告密的。是语文老师还是地理老师呢?
“温良!在我眼皮底下还走神哪!”
妈呀,这都被看出来了啊,温良吓得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并且把头尽量再低一点,专心地看着办公桌的桌腿。这腿,有点掉漆了都。
“姜熠,你怎么也迟到啊,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吗?”她又喋喋不休地向姜熠开话,“还有上次那件事,我还没找你谈话呢,心思有没有放在学习上!”
诶呀,班主任该不会要现在教育姜熠和边筱这件事吧,好尴尬呀。温良心里嘀咕着,悄悄地抬头看了看姜熠,他好像什么事也没有。
两人就这样一同听着班主任絮絮叨叨的一通批评。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说到姜熠,温良就有一种心虚,脸颊两旁也不自觉地烫了起来,时间真是漫长而难熬。
“快上课了,那件事以后再跟你算账,迟到的事情怎么办你们说。”
怎么办,我当然是觉得算了好了啊。不过,看你也不会同意的。我还是闭嘴吧。
看两个人没人回答,班主任又继续说。
“下次注意。这次你们就各自写一份迟到说明和决心书。”
原来,她的问话只不过是特定程序的铺垫而已。
“嗯。”温良轻声回答。
然后[善始善终地]低着头,一副知道错了的样子走出了办公室。
“温良,怎样处置啦?!”
刚进教室,同学们都看似很关心其实很好奇地七嘴八舌。
温良皱着眉很痛苦很无奈地抬头望向姜熠。而姜熠向温良轻松地一笑,然后拍着温良的脑袋,“傻啊你,这有什么好烦恼的。”
温良内心顿时一股暖暖的微风吹过一般舒畅。
一阵风吹过,杂乱地堆砌在路边的树叶被刮起。翩翩起舞,轻盈地跟随着风的方向。
风休叶落。
树叶又安静地躺在马路边。路人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只有叶自己知道,刚刚和风有过一段短暂的旅行。
5】
期末考试的时候,两个人还很有默契地考了同分。
温良想着,这样多好呀,有些话不必一定说出来,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
如果能把时光无限延长,我宁愿选择平行的距离。
姜熠,我最好的普通朋友。
恐怕之后的之后很久,我都只能这样定义你。
把一切都简简单单地概括为“最好”,或许是最好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