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凡举目前眺，身前已排起了一条长龙，尽管有真武别院的人出来维持秩序，可还是因加塞、插队，时不时引起一阵阵争吵与哄闹，却也并未闹大，或许是不敢！
说实话，卓凡来得并不晚，甚至说是最早的一批，可是由于别人不断加塞与插队，他前面的的人却并不见减少，反而有愈发增多的趋势！
他前前后后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都着锦衣华服，镶金带玉，似他这粗布短衫打伴的却是极少，更不用说还破破烂烂。而万朵红花衬绿叶，也愈发显出他这片绿叶的狼狈与尴尬！
众少年都面色潮红，一脸兴奋又夹杂着忐忑地望着真武别院的大门。这种情景让他想到自己前世参加高考时的景象，那时自己或许也是这样吧，不过前尘已逝，这辈子怕是都回不去了，卓凡心中不禁悠然一叹！
…………
时随日移，考核缓缓进行！
真武门内不时跑出一些少年，他们又蹦又跳，满脸潮红，“我中了！中了！哈哈……，我就知道自已是天才！”这是那些已经入选的，至少位列乙等上品的！
也有的垂头丧气，面色灰暗，又或者情绪激进、狰狞甚至嘶吼，如败犬之吠，“我不信！不信！不可能的，我的资质是不可能这么差……”这些则是那落选的，多为考评丙等下品，以及以下的！
而还有一些少年则忧喜参半、神情复杂的，他们资质多为乙等中品以下，又在丙等中品以上的，他们都被打入复选之列。也就是说，若是人选已尽数招够，他们就只能从此打道回家，而若是资质好考生人数不够时，他们也就有机会再次参加复选；当然这其中不乏有使了银子的，毕竟丙等下品与丙等中品也只差一个评级，考官一个“倏忽”走了眼，也正常，不是吗！
门内的人不断上演着精彩的悲喜剧，而门外的观众也跟着或喜或忧。不过是彼喜我忧，彼忧我喜；毕竟入选总数是一定的，哪怕少一个竞争对手，自己入选的机会也增加一分！
尽管卓凡来得挺早，但等轮到他入门参加考评，已经过了中午饭时间了，不过或许是心情紧张，他却是忘记了腹中的饥饿。
根骨的测试是在院内一个小广场上进行的。广场上首置了两张桌子，有主持测试的主副官两人。主官是一个年约四旬，面白短须，略显憨态得胖子，他旁边的副官则侧着身，向他说些什么，并不时赔笑着。从断断续续传来的交谈声中，他也知道了胖子姓李，是一名持事，而副执事则姓张！
主持台的下首，则是一排桌椅，桌前坐了约十几名考官，卓凡这一队的考官是一个身体有些瘦削，目光清冷且颌下蓄有长须的中年人！
测试似乎很简单，少年轮流上前，然后那些考官用手在他们身上不断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来回摩挲，看得卓凡有些莫名其妙，而摩挲完后，在考评册上记下成绩，并把结果告诉考生。
这个时候也是那些真金白银适时逞威的时候了，卓凡就亲眼见证了他前面那位身着貂裘的小胖子，如何将自己的成绩由丙等下品变成丙等中品的！
好不容易等到卓凡开始测试，考官微一怔，扫了扫他的短衫，却也并未说什么，继而开始测试！
当那考官用手在他身上摩挲时，卓凡身体立时就是一紧，接着就是麻酥酥的，有些痒，又有些温热，及至后来，浑身都暖洋洋的，就像婴儿在羊水中的感觉，舒服极了，直到中年人停止后，卓凡才有些不情愿地恍过神来！
“卓凡，丙等下品！”
考官清冽的声音传来，似一抹寒泉，面对考官上下打量的目光，卓凡一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下午就不用来了！”看着卓凡的表情，考官微一顿，接着道！
微一点头，情绪有些低落，卓凡沉步向外走去。卓凡并未如其他人般如丧考妣，毕竟，他还未深切体会武力在这个世界的意义！不过，他心底却是有些不甘与愤恨。就像世人都知道有潜规则这么一说，当未临其身时，世人大多有些不平，但更多的是一种茶余饭后的谈资及庆幸，但你当真有了切夫之痛后，方能体会出其中的不甘与愤怒！
果然，当卓凡默然出门，迎面而来的都是幸灾乐祸抑或嘲讽的目光！
“我就说吗，他这种泥巴种子怎么可能入选，真是痴人说梦！”这是自诩高贵的‘聪明人’！
“就是，就是，尽担搁我们的宝贵时间！要是然哥的话，一定会中的！”这则是踩低就高者！
“呵呵……，那当然！”这是自我吹捧者！
“嘻嘻，泥巴种子当然只适合回家玩泥巴……”这是落井下石者
各种噪杂的声音硬挤入卓凡耳中，他的脸霎时羞怒赤红，埋着头，只想快速远离！
却在这时！只听“吁……”，接着又是一阵马嘶声传来！
卓凡心里猛一咯噔，正待他侧身躲闪，不料慌乱中，人群中不知是谁猛力将他向前撞去，待反应过来时，惊马已载着一袭红影袭来，正值电光一闪间，卓凡直接一个懒驴打滚，于分寸间恰错开踩踏而过的马蹄！
惊悸刚过，耳边便传来众人的哄然大笑声！
懒驴打滚这一式，任何人使来都不会好看，当这人是穷哈哈时，则更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料，这世上从不缺以他人窘态取乐的人！
险死还生，刚压下心中的惊悸，紧接着耳边便传来幸灾乐祸的嬉笑声，衬着他满面的土灰与浑身的狼狈，使他愈发的羞怒与窘迫，使他迫切地想做些什么掩饰他的窘态。
卓凡强敛怒容，利落起身，微一揖，向马声渐去的方向道，“马儿先请！”
却在这时，马蹄止住了，恰停在大门前，也是这时，卓凡才发现马背上也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女！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卓凡，眼珠微转，略带疑惑问，“马儿先请？不应该是姑娘我吗？”
“是马儿！”
听罢，她轻舞蛟鞭，上下打量一下自身，眼内晶光流转，“难道我不够漂亮吗，那是我好看，还是马儿好看？”
卓凡听罢，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她！
眉似青黛，眼若弯月，身如流火，行若矫兔，无疑这是一个很美的女子，尽管身形还未长开，可没有一个男人能否认她是一个美人儿，卓凡也不能！
“你好看！”
女子听罢，眼中闪过一丝自矜与狡黠，嘻笑道，“那你为何说马儿先请？”
卓凡故意迟疑片刻，方道，“这却是与吾自幼家教有关！”
“哦？”她眼珠转动，目露奇色！
“吾祖上为书香门弟，至父辈始破落，父亲又早丧，吾与母亲相依为生。幼时，母亲耕织持家，吾则为富户牧羊。
一日牧羊归来，一少年纵马从后方至，惊马嘶吼，吾避闪不及，而彼又骑艺不精，马失前蹄，以至马儿残废！他很生气，鞭笞于我！
归家后，我闷恨难平问母亲。
‘畜与人孰贵？’
母亲答曰‘人贵！’
‘是先行者应礼让后来者，抑或后来者应礼让先行者？’
‘后来者应礼让先行者！’
‘既人贵于畜，且后来者应礼让先行者，则吾之鞭笞何来？’
母亲思忖片刻，方问道，‘汝识礼数，抑或马儿识礼数？’
‘吾识礼数！’
‘既已汝识礼数，则汝当礼让于先！’
从此，吾方知，世间马儿皆不识礼数，故才有了那句‘马儿先请！’”
听完卓凡所述，她先是恍然点头，接着一滞，两颊升红，提鞭便要打向卓凡，鞭至半空，却又悻悻停下，仍旧郁闷难平，哼道，“好一个马儿不识礼数！好一个马儿不识礼数！你叫什么名字！”
“卓凡，卓越的卓，平凡的凡！”尽管卓凡猜到此女可能是真武宗内的人，且身份有些不凡，可是他现在已被真武宗淘汰，也不惧她什么，况且今天他差些死于她的马蹄之下，愤怒间倒是忘了些许顾忌！
只见她眼珠一转，黠光闪动，“嘻嘻，卓凡是吧，马儿不识礼数，呵呵，我记住你了！”
说罢，已跨马直跃进府门，这时又远远传音道，“记住了，我叫尹翠萍，尹喜的尹，青萍苍翠的翠，嘻嘻……我会让你记住这个名字的！”
看着她直接打马冲入府院的情景，卓凡愈发肯定先前的猜测，至于最后尹翠萍的威胁，他却是未放在心上！
却说尹翠萍打马奔入府院后，便直奔李执事，在他耳边耳语片刻，又打马远奔而去！
直待她彻底失了踪影，李执事始对张副执事道，“大小姐的话听到了吗？”
“知道了，不就是让他考核期，砍伐三倍的思苦竹吗”，说到这儿，张副执事一顿，又道，“可是，他不是已经被淘汰，没被录用吗？”
说着，又试探着道，“要不，不用那么麻烦，我直接找人收拾他一顿为大小姐出气得了！”
听了张副执事的话，李执事并不答话，直直盯着他，直盯到他有些发毛才说，“大小姐说三倍，就不能少一棵，也不能多一棵！”
不理他反应，又接着道，“再者，什么是下人、侍从，唯上命是从就是侍从！”
说完，一边踱步而去，一边悠然道，“我知道你们都说我蠢笨、愚忠；可是啊，主子未必就需要聪明人！”
直到李执事消失良久，张副执事仍未发现自己后襟已湿透，仍旧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