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考场的那一瞬间，俞信还是懵的。
陈康泰远远看见俞信失魂落魄的模样，上前，明知故问道：“怎么了俞兄？发挥不好？”
俞信抬头，对上陈康泰的目光。
惶惶不安的眼神下，是镇定的冷漠。
俞信一字一句问道：“是你吗？”
陈康泰茫然道：“我不知道俞兄你在说什么？”
俞信再次问道：“是你吗！”
陈康泰不笑了。
考生一个个从两人身边走过，或如释重负或崩溃大哭或故作镇定，陈康泰就着这喧哗，收了笑容。
他道：“是我”
唇角一开一合，轻而易举的将两人的友谊埋葬。
俞信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硬生生憋住了怒气冲顶涌上的眼泪，“我可曾……哪里得罪过你？”
陈康泰又笑了。
牙齿明晃晃的闪着俞信的眼，“不曾”
末了，嫌弃不够似的，又补充道：“我只是单纯看你不顺眼”
陈康泰放肆的大笑。
石磊努力从人群中挤出，远远的看见两人，招手道：“小俞！阿泰！我在这！”
陈康泰嗤笑一声，抬脚往石磊的反方向走。
石磊纳闷的喊了两声，陈康泰充耳不闻，不消片刻，身影就被人群冲散。
石磊终于走到了俞信面前，他挠头，一脸莫名道：“阿泰是遇见了什么人吗？我酒菜都备好了，就等你们了”
石磊絮叨道：“昨晚的酒后劲太大了，我醒来的时候日头都晒屁股了，跑了好几家酒楼座都满了，一问才知道，嚯，人从一个月开始就预定了，哎我……”
俞信打断道：“石磊！”
石磊继续道：“我都纳闷我爹是不是走错路了，都这么久了钱还没送过来，再这么下去……”
俞信双眼通红道：“石磊！”
石磊一愣，忙道：“怎么了这是？是不是没考好？嗨……没事！就算你考了个倒数，也是咱们那学问最高的人！”
“我早说了，京城这人忒多，东西都贼贵，虽然姑娘长得都挺漂亮的，啊……我不是看上谁了，我没有去骚扰小豆芽，我就……就感觉她长的怪好看的”
石磊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俞信：……
你还是闭嘴吧！
半昏半醒的林杳：……
这是什么铁血真变态？
林杳道：“我需要闭关两天，你这两天别出门，哦……最好也别让石磊出门”
俞信一愣，当即道：“是……是因为我吗？”
石磊问，“啥因为你？”
林杳道：“有件事情你需要知道，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会尽全力帮你达成你想要的，但……你要可着劲的作死，我也拦不住”
“人这一辈子就这一条命，你够幸运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只是这一次若再被弄死，可就什么都没了！”
言尽于此。
林杳已经尽力了。
灵魂导师这个人设，真的很不适合她！
俞信愣了半天，小声道：“我知道了”
石磊一巴掌拍在俞信肩膀上，道：“小俞！你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你知道啥呀？”
俞信：……
我知道天是蓝的草是绿的，你是个没长脑子的！
无知真好，真的！
陈康泰那里是铁定不能去了，俞信问道：“你手里还有多少钱？”
石磊闻言翻了翻，翻遍了全身，也只翻出来十三个铜板。
俞信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定的哪里的酒楼？”
石磊一听，当即乐了，拍着胸脯说，“安然居，怎么样够档次吧！”
俞信：……
何止够档次！
把他们剁吧剁吧卖了，也填不上这个坑啊！
被陈康泰羞辱的痛瞬间被银子取代，俞信捂着四处漏风的胸口道：“你……怎么约上的？”
安然居不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但绝对是最上档次的酒楼。
这档次不是表现在装潢上，而是体现在人物上。
据说安然居的老板，曾是某一届的状元郎，而安然居的小二，最低学历都是举人，可想而知，这家店有多贵！
石磊憨憨一笑，道：“运气好呗，正巧碰见三个人站在门口，说人少，我赶紧凑上前拼了个桌！”
拼……拼桌！
俞信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他音色颤抖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石磊道：“不知道啊”
就是吃顿饭而已，他们吃他们的，咱们吃咱们的有什么关系？
神经粗大的石磊，压根感受不到俞信内心的波动，反而一拍肩膀道：“都这点了，阿泰还来不？好饿啊！”
俞信敛眉道：“不来了”
石磊道：“啊？”
俞信吸了口气，冲着石磊道：“磊子，陈康泰以后都不和我们一起了！”
石磊又啊了一声。
愣了两秒，他道：“我不懂你们这些文人，也不知道你们咋了，但你说不在一起了，那就不在一起，反正本来就我们两个人”
俞信鼻腔一酸，又想哭了。
伸手抱了一下石磊，俞信吸了两口气，感觉自己满血复活。
俞信终于笑了，“走吧，去吃饭！”
一刻钟后。
俞信收了笑。
石磊大大方方的冲众人打招呼，直奔空位，咋呼道：“你们是在等我们吗？真是太客气了！小俞赶紧坐！饿死我了！”
引路的小二露出了一个震惊的表情，又很快掩饰过去，朝俞信笑了笑。
笑容带着探究和讨好。
讨好？
他一个破书生有什么好讨好的？
俞信余光飞快扫视一圈，得出了结论，这讨好不是给他的，而是给早就坐落的三人。
主位的男子器宇轩昂，眉峰透着一股杀气，扭头看着石磊，像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余光瞥见俞信，微抬下巴道：“来了？”
语气熟稔，却不经意间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息。
俞信腿软。
这拼的哪是桌，是神仙吧！
旁边一戴着金步摇的女子，闻声放下了遮挡住脸的菜单，娇嗔道：“终于来了，能让我们等这么久，你们还真是京城第一人！”
俞信抬起的脚步硬生生定住。
石磊哈哈一笑道：“我们的错！我们的错！自罚三杯谢罪！小二哥上酒！”
主位的男子跟着笑道：“好！上酒！”
石磊和男子似乎很投缘，当即自报家门。
耳边传来笑声，似乎还有石磊高声唤自己的声音。
俞信呆呆的，听见了又仿佛没听见。
远远近近的声音模糊了轮廓，周围肉眼可见的安静，俞信什么都听不见了，也什么都不想听，只傻傻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