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暗噙笑意,凌翊拉着凌雅,“走吧,回你的医馆。”
经过霖烨身边时,两两相望,一个,欲言又止,被自家爹爹拽走了。另外一个,抿着嘴,不敢开口。
直到听不见脚步声,霖烨才放松了戒备,一缕鲜血,从嘴角缓缓流下。
战神不愧是战神,哪怕如今只有四千年功力,也如此令人忌惮!不过,他也是一心要替女儿出气,算了,不怪他。
思至此处,霖烨敛眉沉吟。
奇怪,今日,他丝毫没把凌翊当作战神,否则,刚刚不会也下了重手;凌翊殿下是为她出气的,在她的事情上,他始终自认并未做错,可是,为何挨了殿下一招,他心里不但不生气,反而,有种轻松的感觉?
还有,战神刚刚经过他身边时,用传音入密之法说的那句,“多谢了,不过,望你抓紧机会。”莫名其妙,到底什么意思?
胸口闷痛,霖烨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息疗伤。不知怎的,精神总是无法集中。
这几日,他每晚都暗中陪她来这片竹海,听见她的箫声,他蓦然懂了她的心思。她嘴上不承认,可是心里,她还没放下他,而且,“执念”丝毫未减;
想起她那副落寞哀伤的样子……
疼,奇怪,刚刚明明伤在右侧肺叶,左边疼什么?
小院中,父女两人相对而坐。
“好好照顾自己”,凌翊笑了笑,“爹爹回去了,就让你继续留在人间。”
“您不带我走?”凌雅有些诧异,爹爹虽然宠她,可是却从未如此纵容过自己胡闹。
“你会跟我走么?”笑出了声,连连摇头,“我可不敢强逼你这只小凤凰,别一时急了,又咬我。”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一脸娇嗔,靠在爹爹肩头,“说好了让我留在人间,不许跟着我。”
“不用我跟着你”,凌翊犹豫了一下,暗笑,自然有人跟着你,还寸步不离;只不过,他故意隐去这句话不说,“你若是有事,我能感应得到。”
“哎,这父女间感应还真是误事。”凌雅故意一脸幽怨,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对了爹爹,您和雯姨,”歪着头,娇俏可爱,“到底怎么回事啊?”
“小孩子家,别乱说话!”神色一匠,眉心皱到一起了。
“好好好,我是小孩子”,凌雅乖巧的点点头,不过,爹爹,雯姨是真的很爱您,这个,您应该知道吧。”犹豫片刻,语气也变得吞吞吐吐,“我曾经听祖母说,您和雯姨原本是有婚约的,这么多年,她一直等着您,您为什么就不能……”
“好了,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凌翊连忙打断,这种话,他不想听,“记住为父的话,此生,为父不会娶她为妻!”不是不喜欢,而是……
他只能藏起自己的心思。
凌雅一愣,爹爹,我只是您抱回来的孩子啊,为什么要为了我耽误您的一生呢?
“在凡间,万事都需要银两。”凌翊从怀中掏出银票,还没等递过去,已经被推了回来。
“我放弃仙法修为,就是想脚踏实地去感受人间的一切,”凌雅神色坚定,“我不要神力,也不要任何人帮我,既然是做我自己要做的事,我就要一力承担。”
“我家小凤凰长大了。”凌翊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感受到另外一股仙家气息越来越近,嘴角一扬,刚刚打伤了他,帮他一把,就算赔罪了,“既然来了,何必避而不见,莫非是不敢?”
话音刚落,霖烨散去隐匿自己的结界,微凉的夜风中,长身而立,衣袂轻扬。
两位英武俊朗的男子相对而立,月光里倾倒众生。
两人并未出声,却不妨碍交谈。
“作为刚刚打伤你的补偿,告诉你一件事,你对雅儿动心了,无论你发现与否!”
“我没有!”
“那为什么偷偷跟着她,畏首畏尾,不是你的作风吧?为什么附身在一个凡人身上,这好像是仙家神明最不齿的事情吧?还有,你明知道我这个父亲在这里,她无需你保护,你还回来做什么?治伤?那,要不要我先告诉她你受伤了,免得你疼死也不说。”向着凌雅侧过脸,似乎真的马上就要说出来。
“从没发现,殿下这么多话多事。”霖烨虽不肯直接阻止,却绝对不会让凌翊说出来,“看来,战神还有外人不知道的一面。不过,战神似乎也对梦雯仙子动了真情吧?或者,一直都有情?”
凌翊稍显尴尬,随即眉峰一挑,“你现在,不也是在装模作样,装作漫不经心。”
“二位相谈甚欢”,凌雅笑容温婉,可声音,明显听得出是在压抑怒气,“不知说完了没有。”
他们这算什么!当着她的面,用传音入密的仙法窃窃私语,欺负她现在没有法力,什么都听不到是不是!
“好自为之。”凌翊出了声,该说的都说了。
“与君共勉。”霖烨也毫不示弱。
目送爹爹离去,凌雅头也不回,径直向“林老伯”的房间走去。知道他跟在身后,她的心,跳的砰然有声。
他早就来了?那么,暗中帮她的,是他?他滞留在此,不怕他的那位举世无双、不知比她好上多少倍的心上人生气么!
心中一酸,加快了脚步。
敲门,无人应答,凌雅连忙推门而入。床榻上,真正来求医的病患老人,被霖烨用仙法安眠,静静睡着。
“霖烨神君,您就这样草菅人命么?”凌雅查看过后,回身,冷若冰霜。
“草菅人命?”霖烨的脸色更差了,“凌大夫言重了。”
“这老人家肉体凡胎,不会无药自愈!”怒气翻涌,语调转急,“你若是不想替他吃药,只管离开就是,再被你耽搁几天,就回天乏术了!”
脸色一沉,霖烨运转灵力,虽然牵动了伤处,却抵住剧痛,仍将一缕银色灵力渡向老者。
“你……”凌雅气结,抓住霖烨的手腕,拉下他的胳膊。
原来他是这么打算的。有法力就了不起吗!
“这老人既然是找我医治,不劳您费心。”话刚说完,握在他腕上的手,微微一颤,蓦然抬头。
他受伤了?
惊讶,犹豫……数种情绪一起涌上心头,夹杂着心痛。
她该怎么办赶他走?可他受了伤。
留他住下?她说不出口,再说,人家也未必愿意。
静默了许久,凌雅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外。“我去煎药。”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走远,霖烨缓缓坐到椅子上;伤处的疼痛倒是并不打紧,只是,现在的处境,属实尴尬。
留下?他之前的行径已经被揭穿,瞧她那无尽鄙视的样子。再说,以她的脾气,恐怕马上就会下逐客令。可是,她现在没有任何法力,,让他怎么能放心得下?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前后矛盾。
之前为了让她死心,为了证明她只是一时执念任性胡闹,他几乎算得上不择手段。
现在,他亲眼所见,她根本没有放下,仍旧“任性胡闹”,可他竟然连一点点的失望都没有。
他从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那么,现在的进退维谷,到底是因为什么?
沉思许久也没理出头绪,药味,却已经飘了过来。
凌雅端着两碗药,一碗,放在老人家的床头,“麻烦神君收了法力,让这位老人醒来服药。”措辞甚是客气,“至于前因后果,也请您自己想好说辞,自行解释。”
另一碗药,看似不经意的往霖烨面前一放,“不想喝,可以接着倒掉。”
余光瞥见他乖乖端起药碗,凌雅放下心来。
他不说话,她也不开口。气氛沉静却并不压抑,反倒,开始多了些微妙。他不走,她也不赶。
就这样,又过了好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