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那里?”
少女轻盈跃起,反手甩出一片瓷片,直直插入草地里,溅起些许草屑。
“闻着酒香来的,怎么,姑娘不欢迎?”略带痞气的男声从一棵树后传出,但人并未显形。
“酒?”少女皱眉,“想来偷我家秘方的人可不少,报上名来。”
“呵……”男子从树后踱步而出,长剑半掩在脸侧,笑意盈盈,“姑娘,江湖规矩,问人姓名前当先自报家门。”
“哼。”少女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将手中的瓷片别在围裙口袋里,继续干着手里的活。
“姑娘……”
“快点过来,你想死在那棵树旁边吗?”少女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闻到了,你身上的血腥味。”
男子微愣,又很快轻笑出声,走到她身边坐下,将长剑收起。衣襟半敞,而里衣已经尽数被血染成红色。少女瞥了眼,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
“怎么,心疼了?”男子见她皱眉,打趣道。
“把它喝了。”少女递来一盅酒,“自家酿的药酒,名‘鬼无策’。”
“不会害我吧,我这命,可值钱了呢。”男子调侃着,却还是把酒一饮而尽。
“多处刀伤,痕迹不一,明显是不同人所刺,可看出人马众多。”少女语气平淡,嘴上却不饶人,“你这人不行啊,想杀你的竟有多路人马。”
男子用衣袖抹去唇边酒渍,略显邪魅:“果真是鬼也无策,姑娘为在下疗伤,在下无以为报……”
“不急。”少女眸光微转,嘴角勾勒出恶意的笑,“我缺个试酒人,你所愿报恩,倒不如来帮我试酒。”
“这……行!”男子爽快答应,心下只觉得简单。
少女刨开泥土,搬出一罐酒,旋开盖子,一股浓烈的臭气扑面而来。
“喝了。”少女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酒……能喝?”男子眉间拧出一团疙瘩,“姑娘,您可别害我。”
“让你喝你就喝,哪那么多废话。”
男子苦笑着,皱着鼻子抿了口,却觉得唇齿间芬芳涌动,妙不可言。
他大惊,正要询问,却被少女寥寥几句堵住嘴:“鼠肉配鼠血酿的,自然鲜,这年头,捉只活蹦乱跳的耗子也是真不容易啊。”
少女悠然自得的神态一点也不像苦恼,眸中倒还流露出些许揶揄意味。
“尝否?”
“鼠……?”男子迟疑地问。
“嗯,是鼠。”
“能酿酒?”
“能,在我清家人手里没有酿不出的酒!”少女颇有些自豪,但很快,阴霾笼上眉间,“可要不是他们……”
“姑娘家的人?”男子好奇问,“可否让在下一一拜会?”
“一一拜会?”少女的脸色有些古怪,“你确定?”
“当然。”
少女见他坚持,也没再说什么,收拾了酒罐子便起身。
“走,带你拜会他们去。”少女眼眸低垂,泄露出些许哀恻。
男子打起精神,与她一同走了一段路。当四周的景色由绿意盎然变为寸草不生时,她定下脚步。
“就是这里了。”少女道,眸底映出一片低矮坟墓。
男子瞳孔骤缩,不敢置信。
“我家的人都死光了,仅存我一人。”
少女将酒撒在坟前,葱白玉指划过墓碑上的家谱:“我名清纾。”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墓碑上的字一阵出神。
“说来可笑,这墓碑也不是我立的,还是杀我家人者立的……”
少女说着,泪水滑过侧脸,她手忙脚乱地抹去,扭头辩驳:“我没哭,我只是……”
声音戛然而止。
瑟瑟寒风中,青铜小刀将一张薄纸钉在树上,潦草字迹写着:
在下北芜,有事告辞。
心心念念着清纾姑娘的酒,来日方长,定要喝个痛快。
少女看到“北芜”二字时,瞳孔兀的收缩,但又很快放松了下来,似乎是释怀了什么一样。
“呵,来日方长啊……”少女声音清脆,如黄鹂般婉转动听,带着微微鼻音,“届时定要让你醉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