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们走到一栋四层高的小洋楼前,早几年,星巴克选中这里,稍作改造了,打造了一独栋的星巴克,共四层,每层都有不同的主题。
点完单后,他们一起走到二层,二楼有一架空层,往外开是大片的流光玻璃,往下还有一个小泳池。天气虽然稍热,但偶尔的微风让人清醒了不少。看着窗外的斑驳树影,林沁觉得好久没有这样文艺的下午了,而坐在对面的,又是曾经年少时代曾经亲密的人,想想内心都有点涟漪。
昕睿正对着手机一脸严肃地打字,估计在处理事务,意识到林沁在发呆,赶紧抬了抬眼说,“稍等啊,我先回个客户。”
林沁托着下巴看了过来,悠悠喝了一口冰摇红莓,撇了撇嘴,“没事。”
隔了几分钟,昕睿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放下手机,吸了口冰拿铁,双手靠在桌子上往前凑,“你还是很喜欢看窗外发呆啊。”
林沁回过神,“别一副回忆的样子了,你盘那栋楼干嘛?”这是她刚刚想了很久的疑问。
昕睿也用手托下巴,歪着脑袋说,“没什么,就看了你的报道,感觉很有意思,尤其是你副稿里的女主人的故事,感觉很玄,感觉这么神秘的地方盘下来,偶尔做做我的产品沙龙,也是可以很吸眼球的。”
“到底是生意人的想法啊。”林沁觉得其实昕睿大部分还是觉得好玩,然后其次是钱多,最后是人傻。
“你以后过来采访就可以过去呀,喜欢喝咖啡的话就过去,报我名。”昕睿又是一脸不正经笑。
“报你名,打骨折?”两人说完不约而同低头笑了。大概都想起了这句话是曾经高中同学的口头禅。
“我看到你大学就在这附近啊,上学的时候没少来吧。”昕睿不知道什么时候捞了一块冰块开始嚼。
“这个是另一个校区,我读书四年都在大学城呢。”林沁白了他一眼,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筱雅的专业倒是在这个校区。”也不知道自己是“无心”提起还是“有意”说出,说完这句,昕睿咬冰块的动作突然停住了,仿佛整个人被冻住一般。看到这一场景,林沁自己倒忍不住笑了。戏谑地笑。
她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微微靠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有点懵的男孩,她没想到,最后还是自己走出了这一步。昕睿也没想到,他本来还在酝酿着怎么开这个头。
“咳,我后来都没跟她联系了。”昕睿把剩下的冰拿铁一口喝光。
“哦,高考完就分手了啊。”林沁继续看着昕睿说。
“啧。”昕睿动了动身子,希望可以换个自在点的姿势,又忍不住挽了挽衣袖想转移点注意力,最后坐直了身子,看着林沁,“那会真没有在一起,他们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的。”
“那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而且不是被学生处叫了去吗。”林沁把头扭到一边,觉得还是看着窗外说比较舒服。
“有一些对的,但不全对。”昕睿也看着窗外。每次想到那一天,他都悔到不行。“哎。”
到北京后,他和班里另一个男生展帆一个酒店,那天他看到筱雅给展帆递了张纸条,展帆在酒店打开的时候,昕睿还八卦地看到上面是女生喜欢画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图案,看来就是一封加油打气暧昧信。他跟展帆算是哥们,但也不爱拿这个打趣,笑笑就走开了。第二天比赛,很快赛果就出来了,大家都挺满意的,一起聚了餐就各自休息准备回学校。晚上展帆在洗澡的时候,酒店房间的电话响了。
“喂,谁啊?”昕睿接起来发现是筱雅,就告诉她展帆在洗澡。电话那头先是沉默,昕睿又问了句,“你要我带话吗?”
筱雅这才反应过来,“那你帮我跟他说,我在酒店一楼的花园等他。”
“得嘞。”昕睿挂完电话还在想,要不也给林沁打个电话好了。才刚想拿出手机,展帆就出来了。
“诶,刚筱雅找你,说在一楼等你呢。”昕睿一边说一边翻找林沁的电话。
“哦。”展帆面无表情答应了一声,又继续收拾行李。
“你不去啊?”昕睿也不知道哪里热心上头,可能一直以来他觉得筱雅也是个不错的姑娘,又勤奋,又能开玩笑。站在直男的角度看,这人没什么不好的,除了不是林沁。
“我去干嘛?不去。”展帆一副傲慢,然后掏出手机,开始准备打电话。“喂,干嘛呢?我比完了。”
昕睿分明听到电话另一边是个女声,大概猜出一二,想着自己就这么不管也不是一回事,总不能让人女孩子在下面空等吧,就一副大妈心肠地下楼了。
好不容易才在一花圃旁边找到筱雅,筱雅一看她来,还懵懵地问:“你是不是听错了啊,我让你让展帆来。”
昕睿一听没好气,谁不知道你约的他啊,“他不会来了,我刚跟他说了他好像不下来。”
筱雅大概也不是第一次被拒绝的样子,一脸落寞。她也不想跟昕睿多聊什么,点了点头就往回走。昕睿看着她这么难过的样子有点不忍,就佯装轻松地说,“他哪点好啊,换个呗。找个喜欢你的也不难啊。”
筱雅白了他一眼,一副“你不懂我”的表情,“他就是哪儿哪儿都好,学习好,打球好,人也好。”
昕睿也是激不得,“他人哪里好了?不吭一声就不来让你在这瞎等,你知道他在干嘛吗?我刚听到他跟一女生打电话呢。”
筱雅停了下来,感觉这句话绝对刺中神经,昕睿也是很想给自己一巴掌。只见筱雅紧紧咬住嘴唇,两眼通红,愣是想憋着不然眼泪流出来,又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有经验的人都知道,愈是这样憋着,最后只会哭得愈难以收拾,上气不接下气。昕睿这会可慌了,想赶紧扶她到一边坐着不然被人看到还以为自己怎么她了。半拖半拉把她带到花园的长廊坐下,筱雅才抽抽搭搭地说:“我知道是谁,我知道是她,她哪儿好了。”女生的心思,昕睿是彻底不懂了,只是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筱雅,他只能一直拍拍她肩膀跟她说“别哭了别哭了。”
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筱雅自己说想回去了。“对不起啊,让你看笑话了,我真没事,就哭哭就好了,你别跟人说啊。”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挤出笑容。
“我跟谁说去啊,你也别想这些了,不行就好好学习呗,都要高考了。”昕睿觉得自己已经词穷了。
两个人终于能笑着说话,刚想转身走回房间就看到杨主得意满满走过来,“我都盯你们两个很久了,在干什么!”他突然加重语气和音量,把两人着实吓了一跳。
(二)
“啊?就这样?”林沁觉得故事离奇得像假的。在心里弯弯绕绕了这么多年的心结,竟然如此这般搞笑又滑稽?
“你还想怎样?那会已经很惨了,筱雅不想说她是为了展帆哭,我又不能自己捅出来,我只能跟着她节奏走。”昕睿现在对筱雅依然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那……那确实是吃了只死耗子的感觉。”林沁搅着杯里的冰块。“可是,你为什么也不跟我解释呢?你知道我误会了。”
“我……我那会什么都心情都没有了,面对你都觉得很懊恼又丢脸,太不想面对这些事了。所以,我也记得自己后来做了很多会伤害到你的举动,包括躲着你无视你。年轻不懂事嘛……”昕睿挠了挠头,当年的意气用事让自己也很瞧不起自己,“对不起。”他看着林沁说。
“哎什么啊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也……我也没够成熟,没处理好这些,哎算了不提了。”林沁突然觉得心情有点低落,但说不出是为了什么。但感觉喉咙哽咽,她没想到曾经美好的感情,是因为这么荒诞的事情而戛然而止,但年少时候的情情爱爱,又哪里有逻辑可言呢。
“走吧,我要回家了。”林沁觉得再呆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昕睿点点头,站起来等她一起下楼。“我开车,你怎么走?”林沁一边走一边问。昕睿走出店外又换回轻松的心情,双手插着裤袋跑跑跳跳说,“那就麻烦林记者送我了,今天助理送我过来就回去了。”
“走啦。”林沁自己先走去开车了。“地铁站丢你下去哦,去你家就不顺路了。”林沁上车后在手机地图搜了昕睿家的住址后说。
“你很无情诶,而且我很久没坐地铁了,这个时候都要晚高峰了,你在xx路边放我下去吧。”昕睿一边绑安全带一边哀求状。林沁摇摇头,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启动车里的音乐播放。
车开在雀山区的小路上,一路斑驳树影,阳光已经没有下午的刺眼,反而是黄昏时的绚暖。附近的学校下课了,背着书包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在走道上走着。停红绿灯时,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笑着闹着从斑马线走过,林沁忍不住感慨:“年轻真好啊。”
“嗯,我们那会也这样呢。”昕睿也略感慨。这个时候刚好换歌,《夏天的风》就这样在车里响起,一路夏景,风呖呖吹动青绿色的树叶,车水马龙的路上,形形色色的人匆匆而过。温岚轻轻的呢喃声敲动心弦。
“你还记得之前晚自修下课我们去操场边坐着吗?我还唱过这歌给你听呢。”昕睿一边听歌一边说。
“怎么会不记得啊,这歌我到现在还听。一到夏天就更喜欢了。”林沁记得那时昕睿坐在她身边,一边摇着她的小扇子一边说“好热啊好热啊”,不知道操场哪边吹来一阵风,他就作享受状,“舒服,接下来由我带来《夏天的风》给你欣赏一下。”说时迟那时快,自己就不要脸地唱了起来了。当时操作阶梯坐了不少同学,大家听到他唱也开始跟着唱了起来,那时的人啊,多么可爱,时光啊过得多么快。
“夏天的风
我永远记得
清清楚楚的说你爱我
我看见你酷酷的笑容
也有腼腆的时候
夏天的风正暖暖吹过
穿过头发穿过耳朵
你和我的夏天
风轻轻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