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本该这么平静的过去了,可623寝室第六张床的主人出现了。
辛小北一进门便被一把大吉他绊得差点摔个狗吃屎。房间里的大灯没开,新出现的女孩桌子上点了个香薰蜡烛。
“你就是武艺?”辛小北的声音里有点气急败坏。
那女孩眼睛都没抬的点点头。
“怎么不开灯啊?点个蜡烛怪瘆人的。”段孜孜边说边把灯打开。
“我在祭奠我死去的梦想”武艺面如死灰的开口说话。
靳佳没绷住,大笑起来。“你的梦想是背着吉他走天涯?”
这句话果然石沉大海了。寝室里突然陷入一阵沉寂。大家都很识相地静静等着武艺同学亲口解释自己三个月没出现的原因。
“嘿,我就说我的健身教练长得这么帅还没女朋友不正常,果然是个gay!”段孜孜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竟连她的健身教练都出卖了。于是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基佬的八大特征,以及这么多单身女青年都没人来拯救,他们却占用了这么多帅哥资源真是可恶。
八卦在何时何地都是女孩们的破冰利器,武艺也不再板着个脸,开始给她们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我一直想学新闻传媒,可我爸硬生生在最后一刻把我的志愿改成了会计,说什么会计到哪都好找工作,还越老越吃香。新闻传媒就是吃青春饭的,就是不让我去学。于是我就赌气不来开学,想尽办法调剂到人文学院,可人家满额了,不收我。后来我爸把我关家里哪都不让去了,只有来上学才能重获自由。人生啊,都是命!”
“你可真值,十八岁就活出了八十岁的感悟,人间很值得啊。”段孜孜没有继续这种感叹人生不如意的话题风格,此刻正需要她发挥寝室长的正能量。
“没事的,主业和兴趣可以分开呀,你还是可以去报人文学院的社团,也算是体验下当记者的感觉啦~~”刘诗瑶说话总是很有实操性。
“行了行了,会计虽然枯燥,好在你分在了我们这么有趣的寝室。你要是以后不想上课,姐们陪你混。”小北倒是像找到了和她臭味相投的伙伴,刚才的忿忿不平瞬间消失了。
只有靳佳没说话。她突然陷入思考,她的梦想是什么?从小到大,她好像都没有问过自己真正喜欢什么,想要做什么。
小学时候,班主任让大家挨个讲讲自己的理想,小孩子的理想无非就是考上清华北大,要当老师/医生/科学家这些,因为他们小小的世界里面能接触到或者听到最多的也就这些职业。
小靳佳当时斩钉截铁地说自己以后要考上北京电影学院,然后当一个像赵薇那样的演员。那个时候的她还没学会隐藏自己,会勇敢的说出在别人看来天方夜谭的理想。
后来,她渐渐知道演员需要长得超乎凡人的漂亮,需要唱歌跳舞样样拿得出手的艺术才能,甚至需要有强大的资金实力做背景,哪怕美若冰冰,也是需要找金主来捧红自己。于是她不再满世界宣告自己想当演员的梦想,这个梦,醒了。
初中高中,靳佳都一直按照爸妈为她制定的学习路线,按部就班的走着。她们家父母很好的贯彻了应试教育的思想方针,一切有碍于成绩提高的事情都不值得去做。靳佳喜欢跳舞,但这并不能加分,于是跳舞成了拿不上台面的小爱好;靳佳并不喜欢政治和地理,可是爸爸说女孩子学理科到了高中就根本比不过男孩子,所以她就在高一分班时毅然决然选择了学文。
高二的时候,政治老师在课堂上让大家分享志向,靳佳说的是:“我想去北京当白领,出入高级写字楼,成天飞来飞去那种。”高级白领?高中生为什么会说出这么务实的志向。
就连大学的专业也是爸妈为她做的选择。财经专业对于女生最适合不过了,体面又不至于太奔波辛苦,找份安稳的工作安安心心的过一辈子就很好了。
演员和财务,天差地别的两个方向。但是靳佳毅然决然的选择走踏实到才米油盐的路线。什么梦想不梦想,梦想太遥不可及;虽然眼下自己学的专业也不是自己喜欢的,但是以后能找个好工作呀。当高级白领才是自己能走的路。
武艺打断了靳佳的思绪。“你们都说说,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我的梦想就是找个有钱的老公嫁了,然后我就在家当贤妻良母,每天为老公孩子做好吃的菜,周末……”辛小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群人哄笑打断了。
“人家在家当贤妻良母都是被逼无奈,真没听说有人把老公孩子热炕头当作梦想的!”躺在床上的邢露难得参与了大家的话题讨论。
“我觉得人家小北说的没什么不对的,爱的人都在身边,就这么现世安稳的过一辈子难道不好吗?我的梦想就是以后和我的恋人一起开个摄影工作室,两人就这么甜蜜与世无争的在一起。”段孜孜的梦想倒是让人有些意外,毕竟她是几个人里面看起来最有资格嫁入豪门的人。
“你呢?靳佳。”
“我没什么远大理想,就是想在大城市成为高级白领职场精英,过上让别人羡慕的光鲜亮丽的生活。”
“切,没劲!哪有人把当白领当成理想啊,俗不可耐!诗瑶呢?诗瑶!”武艺毫不留情的批判了靳佳俗气的理想。
谁规定理想就不能接地气啊?
“我对未来没想那么多,先考个研究生,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踏踏实实走好每一步就好。”刘诗瑶更加无聊的回答让辛小北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辛小北由于自己贤妻良母的梦想遭到了鄙视,就气急败坏的挨个问每个人的答案,一心想找到也可以拿来嘲笑的点。“你呢,躺床上那位?”
半分钟没人说话。“我的梦想是我爸只属于我一个人。”邢露这人就是奇怪,说的话都不按常理出牌,让人不敢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武艺顺势提议:“咱们几个立一个十年之约吧,看看十年后大家是否都实现了今日所说的梦想。”
十年是一个轮回。
十年之前,当她们还是一群小学生的时候,梦想可能朦胧的只是“以后要成为一个很有出息的人”。但对于什么才叫“有出息”,年幼的他们还并不清楚,可能只是老师们口中“考很好大学的人”,也可能是大人们口中“赚很多很多钱的人”。
如今站在20岁的关口,已经更清晰地明白了自己的兴趣和特长,风华正茂,有着令人无限向往的恣意青春。
那么十年之后,当她们三十岁的时候,她们还能意气风发地聊人生聊理想吗?那个时候,她们会不会已经淹没在职场勾心斗角的疲惫,家庭才米油盐的琐碎,以及上有老下有小的无奈中,忘记了当初的梦想。
谁也无法预知未来,但谁也不会因为担心未来会变得面目全非而裹足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