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肯少活二十年 拼命也要拿下大油田（王进喜，1966年在全国工业交通工作会议和全国工业交通政治工作扩大会议上的报告）王进喜
大庆油田的胜利,是毛主席思想的胜利,是大学解放军的结果,是全国各兄弟单位支援的结果。我在会战中为党做了一点工作,这完全是党的培养毛主席的教导,群众的帮助的结果。要是没有党,没有群众,我个人算个啥。
我在解放前,连玉门都没有出去过。解放初期,思想觉悟很低,眼光很浅,“井底的蛤蟆只看见碗大的一块天”,只知有碗饭吃,要为党好好工作。经过党的培养教育,我参加了中国共产党。在党和毛主席的教育下,阶级觉悟逐渐提高,为党做了一些工作,党却给了很大荣誉。我出席过甘肃省劳模会和全国群英会,并到全国各地参观学习,眼界扩大了,脑袋瓜也开阔了不少,知道了国内外许多事情。
1960年3月从玉门到大庆,我是带着一股子气去的。刚解放时,我觉得玉门油矿很大,出油很多,以后听说外国人说我们国家是“贫油国”,我很生气。我就不相信,石油光埋在他们的地底下,我们国家这么大的地方,就没有油?外国人还说我们“笨”,我就不相信,天底下只有你外国人聪明?站起来的中国工人阶级,在党和毛主席的领导下,是最聪明的。毛主席教导我们要发奋图强、自力更生。我想光生气不行,还得干,我们一定要找到更多的大油田,多打井,快打井,打好井,多出油,同帝国主义较量较量。
1959年底,我到北京开会,看到大街上跑的汽车,有的背着个包,我就问别人:“这上边装那个家伙干什么?”人家说那是因为没有汽油,烧的煤气。我一听心里真难受,真急人呀!我们这么个大国,汽车没有汽油烧还得了!我是一个石油工人,眼看没有油,让国家作这么大的难还有脸问!再没问!一到休息的时候,我就悄悄地躲在一边,心里很别扭,又憋了一股气。我是个石油工人,难道就眼看着让帝国主义看我们的笑话?就在这个会议期间,听说我国发现个大油田,我高兴得都跳了起来,当时就找部里领导,申请到这个新油田工作。那时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大庆,把大油田拿下来,给帝国主义看看,把石油落后帽子甩到太平洋里去。毛主席讲:“占人类总数四分之一的中国人从此站立起来了。”站起来的中国人民是天不怕、地不怕,不怕鬼、不信邪的硬汉子,非要拿下个大大的油田,为党、为中国人民争这口气不可。开完会回到玉门后,又听说帝国主义想用石油卡我们的脖子,想叫我们交出红旗,我们能够这么办吗?绝对不能!我们要靠毛主席思想赶快拿下这个新油田,给党争光,给人民争气。
我们队37个人立即坐火车动身去大庆。在火车上我就和大家一起学《为人民服务》和《愚公移山》,学完就讨论为什么参加会战。有的同志说:“去打井搞油!”我说:“这话也对,也不完全对。”我说我们是去革命!帝国主义和某些国家在石油上卡我们,国家没有石油多困难啊!我们一定拿下这个大油田,甩掉石油落后帽子,为全国人民争口气。
我深深体会到:我是打井的人,打井没有压力,就是豆腐地层也钻不进去,泥浆泵没有压力,地下岩屑就带不上来,井没有压力,就喷不出油来,人要没有压力就轻飘飘地过去了,就干不出好工作来。有了压力,干出来的工作,就是高水平、高标准的,经得起子孙万代的检查。
这压力,不是哪个领导给的压力,是我们中国工人阶级自觉自愿的压力。一个革命者,要有责任心,对党负责,对国家负责,对子孙万代负责,对全世界劳动人民负责,就应该有压力。没有油,国家有压力,我们要自觉地分担这个压力。一般的压力还不够,要承担一百吨的压力,一千吨的压力。
到了大庆,那股子高兴劲,使我这个从来没有流过眼泪的人,都高兴得流了泪。我激动地说:“这儿就是大油海,这儿就是大油田,摆开战场、甩开钻机干吧!这一下子,可要把石油落后帽子,扔到太平洋里去了!”
我们当天就奔向目的地。没有房子,就找个破马棚,三堵破墙四面透风,里面满是马龚,我们打扫了一下,三十几个人挤在一起背靠背地过了一夜。有几个人挤得受不住,就抱了一抱草,半夜里摸黑找个夹道去睡。第二天醒来一看,还是睡在一口水井边上,地下铺的是冰。这时,有个别的同志就没精神,唉声叹气,说:“这个地方能打井吗?冰天雪地的没个锅碗盆勺,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我想这个工人也是个好工人,来的时候,他几次举拳头,表示要到最艰苦的地方去,现在他动摇了。又一想,这里的确是艰苦,不是一般的艰苦,这个新社会长大的青年人,根本没有想到有这么艰苦。但是,不管多艰苦,拿油要紧。于是我就问指导员:“你当了几年解放军,打仗时遇到这么多困难怎么办?是上还是退?”,
“我没有打过仗,我想怎么也不能退。”指导员孙永臣说,“绝对不能退!剩下一个人也要上!要顶着上,直到胜利为止。”好,我们两个人的想法一样。我们就带着这个问题学毛主席著作。毛主席说:“中国的革命是伟大的,但革命以后的路程更长,工作更伟大,更艰苦。”搞油是野外打井,不能把井架安在楼房里,安在城市里,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今后还是这样,这是工作性质所确定的。现在我们少数人的吃苦,能换来多数人的幸福,换来子孙万代的幸福。这就是我们石油工人最大的幸福。
我认为怕不怕艰苦奋斗,是革命不革命的问题,如果不艰苦奋斗,就要贪图享受,就要变质。打几个漂亮仗是不难的,要是做一辈子艰苦的事情,就要不断学习毛主席著作,不断改造自己才能办到。
钻机没到,我们派人去车站打听钻机什么时候到,有的人平井场,做准备。我所关心的是这个地方地层好打不好打,钻井速度快不快。毛主席教导我们:“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所以我就到处了解地层情况和钻井速度,并且组织全队学习《实践论》和《矛盾论》。越学心里越明亮,大家说:拿下大油田,一定会碰到许许多多的困难,还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但是,石油满足不了国家的需要,才是最大的矛盾。这个矛盾不解决,帝国主义就会利用这个缺口,卡我们,封锁我们。上,有困难;不上,就更困难。出路只有一条,就是坚决战胜困难,高速度、高水平地拿下大油田。大家都把井场当成跟帝国主义比量的战场。每个人的岗位,就是为党、为国家、为人民争光的岗位。为了多打井,多出油,刀山也要上,火海也要下,只要为了党的事业,个人的生命算什么?
没多久,钻机运到车站。那时,“快摆硬上”,来了那么多井队,吊车、拖拉机不够用。怎么办。是等,还是上?我想起毛主席的教导:“我们是为着解决困难去工作、去斗争的。”是的,革命,就有困难,有困难就有斗争，这不是看戏,不是下馆子,打井就是革命,国家缺油,就要拿出油来,搞油就有困难,不去斗争,要我们共产党员干什么?我们马上开了支委会,组织大家学《愚公移山》,发动大家讨论怎么办?同志们说:干革命不能等,有条件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人拉肩扛也要把钻机弄到井场。大家一个个像小老虎,硬是用绳子拉,撬杠撬,木块垫,一寸一寸、一尺一尺地把60多吨的钻机拉到井场安装好。
开钻打井得有水,当时,水管线没安好,水罐车又没有,怎么办?好多人说,没有水,我们就是用脸盆端也得开钻。这时候,有个人说:“你们见过哪个国家是端水打井的?”我说:“就是我们国家!我们就是尿尿也要打井!”就这样,用大桶、小桶、脸盆硬是端了一百多吨水,才开了钻。
开钻不久,又遇到漏层。大伙说,漏多少,端多少。把村子里水井的水端干了,我们就跑到一里多地的水泡子,砸冰取水。终于战胜了漏层,用六天多的时间,打成了第一口井。当我们看到哗哗喷出的石油,大家都高兴起来。通过实践,我深深体会到:和自然作斗争就不能怕困难,困难是欺软怕硬,你的思想是硬的,它就要变成豆腐,你要软,它就硬。
打完第一口井要放井架搬家,没有拖拉机,我们全体职工硬是想办法,用人拉放井架。在指挥放井架时,一根钻杆滚下来把我的腿砸坏了,我昏过去了,醒来一看,工人抱着我的腿哭,井架还没放下来。我急了,就说:“打仗时伤了人,你哭,敌人把你们都活捉去,能哭吗?”我就坐起来继续指挥放,工人就把衬衣撕下来给我包住。井架放下来,大家劝我住院,我不去。这天是4月29日,战区召开万人大会,我说:“这是第一次万人大会,不去怎么了解大会精神,又怎么能多打井,快打井,打好井?是腿要紧,还是出油要紧?”并和大家说好,谁也不准给领导讲,大家给找了个马车,把我送去了。
万人大会上,石油部领导表扬了我们,给我披红戴花,让骑大马,叫我讲话,还号召全体职工向我学习。向我学啥啊,我们才打了一口井,还是部领导亲自领着我们全体职工干的,没有党的领导,没有全体职工,我能干个啥?我心里感到不安。万人大会上部里提出:尽快拿下大油田,“六一”把原油运出去,坚决要打个大胜仗。我听了这个号召后,忘了腿痛,当晚赶回队去,就和大家讨论怎么办。大伙说:下一口井是战区第一口生产井,要力争把我们打的第一口井的原油运出去,支援全国建设。干工作光有一股子干劲猛冲猛打是不够的,三国有个张飞,他还粗中有细嘛!我们立即总结打第一口井的经验,给打第二口井提办法。
腿坏的事,以后领导还是知道了,对我非常关怀,硬是把我送到医院。在医院里怎么能躺得住呀!万人大会上领导的号召,全国人民都在眼巴巴地看着我们,我还在住院,这怎么行?我就偷着溜回,参加打第二口井。我拄着棍,在井上指挥,不久终于打成了战区第一口生产井,保证了“六一”原油外运,支援全国建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