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我身后嚷,白颜,你凭什么打他?你凭什么打他呀?!
原来,爱情是这样的。
你会变得很轻贱,不管对方怎样对你,不管对方怎样看你,你也昂着头,迎上去。
所有的自尊都是垃圾,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不要自尊的。
我是该说她痴情呢还是说她不值呢?
而我呢?
我连站在桓玄面前的勇气都没有,我连和他做朋友的力气都没有,那个可以自如在众人面前唤他“灵宝”的姑娘永远都不可能是我。
我只能,站得远远地,看着他,偷偷地,想着他。我这样的喜欢,又比昭和高贵多少呢?
至少,她在拼命地争取。
争取,就有希望。
就会有奇迹。
即使被长公主罚了跪祠堂一整夜,但昭和依然没有任何抱怨。
她像没事一样要去找萧夙尘。上次打了萧夙尘一个耳光后,我一直没有见过他。
我有些害怕见到他,说不清。
他一定是在心里记恨我了,一定会寻着机会报复回来吧。
以前昭和再怎样叛逆,也没有闯过大祸。
可是在认识萧夙尘以后,她的人生开始猛烈起来,她变得越来越出格,越来越不像她自己。
那个小姑娘,她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战士。
随时都准备作战,为喜欢的那个人拼命。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看见了桓玄。
他在长安街的对面,俊朗而挺拔,披着白色的大氅,很安静的表情。
我在风里奔跑了几步,想喊他的名字,也许是昭和的勇气激励了我。
可是急速而过的马车声淹过了我的声音,我有些慌,我过不去。
看着他渐行渐远,我的心心哆嗦得厉害。
桓玄,桓玄。
我的心像被乱麻绳勒住了一样,很疼,很疼。
我朝着马车冲了上去,我什么都不顾了,很焦灼很焦灼地只想赶紧走过去,害怕一个瞬间就把桓玄弄丢了。
当我终于过了街时,却早已经没有了桓玄的身影,
我颓然地蹲了下去,眼泪漫了上来。
见到他的时候,是满心的欢喜,被他忽略的时候,是满腔的忧伤。
原来,我们都还没有足够的承受,来面对这样的喜欢。
从前听到桓七郎的名字我总是自动忽略,如今竟全部在我脑海中循环重复。
那个在这最风流的年代万众瞩目的贵族少年,和表哥并称芝兰玉树的天之骄子,那个不屑于女子的小公子,那个坦然认输的白衣男子,那样的桓玄。
兴许是年纪真的太小,所以这样莫名其妙,却来之汹涌的喜欢。
我开始用很正的楷书写字,满满地都是桓玄的名字。
一笔一划的时候,忧伤在暗夜里浮动,我总是不由地湿了眼。
想念桓玄的时候,我就看我的右手,第一次见面,我伸出手去想和他握手,可他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手。
这以后,我的右手变得很精贵了,我总觉得上面还留有他的温度。
昭和说,白颜,你有心事。
我的思绪停顿了一下,只是一下。
轻轻地说,没有。
她不再追问,躺在我的床上翻《女诫》。
可是我知道她根本没有看进去,半天也没有听到她翻书的声音。
“走,喝酒去。”
她把书往床上一扔,翻身起来。
我们换了衣裳,简单地改装一下就出了门。
昭和喊了五坛清酒。
掌柜小心地问,都开吗?
她用力地点头,很豪迈地说,都开,都开。
她拿了一瓶放到我面前,喝,喝喝,白颜,为我们即将到来的十五岁干杯!
我们就那样喝酒,无所顾及地大声笑,那是两个即将被家族操控的小姑娘最后的疯狂。
我说陈夫子长得真难看以后晋华书院我再也不去了,她说萧夙尘是混蛋萧夙尘是混蛋萧夙尘是混蛋!
“对,他就混蛋。”
“不许你骂他!”醉眼惺忪的昭和嚷着抗议。
“你也骂了。”
“只许我骂,不许你骂。”
“好好好,留给你骂。”我灌了一大坛子酒在嘴里,心里火辣辣地疼。
“你和桓七郎以前就认识吗?”我借着酒意,还是问出了我一直想问的。
“谁?”她已经不记得了,吸了吸鼻子,又喝了一大口。
“桓玄。”我的声音很轻,很紧张。
“见过一次。”
“就这样?”
“嗯,就这样。”
我松了一口气,心里安稳下来。
“哦,他跟我说什么他喜欢我,喜欢我的又不差他一个!”昭和扔过来这句话后,就一头栽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我还有个她不知道的本事,只要我不想醉,再多的酒也不会让我醉。
“什么,你刚才说的什么?”我拼命地摇她,摇她,声音颤得厉害,她只是嘟囔地挥了挥手,让我别理她。
其实我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她说的每一个字。
她说,桓玄喜欢她。
她说,桓玄喜欢的人是她。
我的身体被薄薄地挑开了,有汩汩的疼痛不断地涌出。
我坐在昭和的面前,坐在无边的黑暗里,潸然泪下。
他到底喜欢的人,还是她。
从来就没有奇迹,从来就没有传奇。
他看到的人只有美艳如花、和天下所有女子都完全不一样的昭和,而白颜,白颜只是卫少棠的表妹,谢安的孙女,桓小雪的好朋友,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疼痛的感觉,如芒刺,生生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溺在了巨大的悲伤里,浮不上岸。
我不停地挣扎,不停地呼喊,可是所有的声音都哽咽在了喉咙里,我只能无望地下坠,下坠,湿了脸。
一整夜,我都没有睡。
我站在谢府附近的矮墙上,一遍一遍地往下跳,每一次跌下去,我的膝盖就被撞一下,那些疼像是自虐一样。
汗水就着泪水淌满了我的脸,我只是静默地跳下去,再跳下去,徒然地,奋力地做着这件事,直到最后一次我终于崴了脚。再也站不起来。
第二天我的脚肿得没有办法落地。
“你昨天做贼去了?”卫少棠用手戳戳我的脚,我疼得龇牙咧嘴。
“嗯,采花去了。”
“这张脸是怎么回事?哭了?”他看着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