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回眸一笑,“我是在看谁更冷些。”
我的手冰冷而毫无体温,反倒是玉在暖我。
“侍郎大人,你吃过烤地瓜吗?”
“烤地瓜?”他摇了摇头。
“我也只吃过一次。在冬天寒冷的日子里捧着热腾腾的烤地瓜吃着,又暖和又果腹。”
桓玄疑惑的问我:“你是谢府的嫡小姐,也会挨饿吗?”
我说:“大概七岁的时候我被贼子拐出了谢府,扔进了洛阳城最出名的青楼。那天是冬至,买下我的妇人就是罚我跪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中,一天也不给我吃饭。我又冷又饿,险些昏倒在雪地里。幸好那时厨房的大婶可怜我,偷偷的给我塞了一个烤地瓜。我那时边哭边一点点把地瓜吃进肚子里,心想这就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我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如果是昭和来讲这个故事,他一定听了动容,拉住她的手,“昭和,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而我不是昭和,所以他只是向我微笑:“白颜,那些事都过去了。”
我与昭和又一同返回了寿安宫的袭人居。也不知是否是太后特意安排的缘故,宫中开始张灯结彩,一派喜悦的气氛。织锦司准备了许多的布匹,为每人量制新衣。
这日皇上特意叫我去,原来是让我为我和昭和挑选布匹。
“这几件颜色深些的布匹是留给太后的,其它的还未分配,你见哪件喜欢就先挑过去吧。”皇上对我说。
我看见众侍女露出惊羡的眼神。
“这可以吗?”我小心的问。
我待在宫中近三个月了,也知道些许规矩。像这些供奉都是严格逐级分配的,先是太后挑选,然后是皇后,之后才是妃嫔、皇子、帝姬们。而我,自然是在她们之下的,可现在皇上竟然叫我先皇后而挑选,岂不是太不合祖制?
难道皇上还不打算放过昭和?
“当然,你与昭和算是我晋朝双绝色,叫她们穿了岂不可惜?”
马上有懂事的宫娥为我展开一件件布匹,仿若花般怒放。
于是我迈着小步徜徉在这五彩缤纷的花海之中。
每件布匹都纺织的十分精美华贵,颜色或艳若牡丹,或淡如雅竹,或绣凤稚相舞,或绣百花齐放,或全色,或朦染,或嵌金银,或坠玉晶,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不着急,我们慢慢挑。”
最终我的眼睛定格在一匹白底绣银丝浮印紫薇朱槿,零散飘梨花图案的布匹上,那美丽奢华真是无与伦比,冠压群芳。
透过它我仿佛看见了满天的飞雪夹杂着纷纷扬扬的梨花狂傲的飞舞起来。
我伸手摸了摸,光滑细腻,质地均匀。
皇上见了,开心的笑:“果然有眼光。这不是织锦司造的,是极北之地的一个部族手工织做,一年才产一匹。”
皇上以为我一定是要这件了,正要下旨赏我,我却指着它旁边一件粉浅印梅的布说:“白颜要这匹。”
皇上又些惊异,就是旁边的宫娥们都掩饰不住吃惊的表情。
这件梅花衣虽然也很漂亮,但却不及那件的百万分之一。
皇上拿眼光询问我,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赐。”皇上的眼神似乎在暗自思索。
旁边马上有太监拿着笔在书卷上记录下来。
“谢皇上。”我跪下拜恩。
“好漂亮啊!”我拿着那梅花布匹回到袭人居,侍女们纷纷围观上来欣赏,惊叹的赞道。
“要我说啊…谢小姐你真傻,这件纵然好看,可和那件白色的缎子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侍女们不无遗憾的说。
“是么?我不喜欢白色的衣服,白色,不是人死时才穿的衣服么?”昭和看着侍女,眼神略为寒冷。
我一笑:“昭和,欢迎回来。”
皇宫夜宴。
刚到正德殿门口,就听见有朗朗坚毅的声音传来,“…攻占江南要地,吴王率残兵南窜,臣已派五万大军追赶,相信活捉回吴王的日子指日可待…”
王皇后笑声朗朗:“武平侯千里迢迢的跑回京城,就是为了给吾皇禀报军情的吗?忙碌了许久,也该歇歇了。”
上官瑞向皇后行礼,却正色道:“谢皇后关心。不过军情似火不容人,臣不敢怠慢。”
王皇后知道说错了话,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摆出一幅笑脸,“我们女人家可真不懂打仗什么的,夜宴群臣也是为了博个欢乐,皇上,您说是不是?”
司马炎很高兴的样子:“是朕叫武平侯匆匆过来禀报的,东吴一日不除,朕的心就一日不安。不过皇后说得也对,也罢,暂不谈政事,众大臣坐下说说闲话。”
“是。”众人应答。
“赐座。”皇上发了话,马上有太监们上来摆了软椅。
众皇子帝姬入了座,却只剩下我与昭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我们各自向谢王两家走去。
“昭和,来。”皇上在殿上召昭和。
就这样昭和站在皇上的身旁,高高俯视着在下首端坐着的皇子帝姬、文武大臣们。
众人神色各异,确也在此时明白了昭和的身份远不只长公主之女那么简单,是不容小觑的。
他们絮絮的说着天下诸事,我虽已是皇上御笔亲封的二品女官也是插不上嘴的。
此时正好可以好好端详一下这身处权利中心的司马家族。
皇太子司马衷,早先就听说一些关于他的事,不过无非是年少聪颖这些虚话罢了,似乎身体不太好,极少露于人前,此次夜宴缺席。
豫章王司马炽,据说皇上十分欣赏这个皇子,军权也放心地交给他去打理,加上他的母亲是琅琊王氏的王媛姬、皇后的胞妹,子以母贵,豫章王的前途不可限量,日后被立为储君荣登大宝也不是不可能的。
皇帝的叔叔赵王司马伦,晋宣帝司马懿的第九子,平北将军、都督邺城守事,后进安北将军。此人爵位重,辈位又比皇帝高,一旦谋逆,便是这元气还未形成的大晋的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