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报……报……”匆匆赶来的军士颤抖着跪在地上。
“又出什么事了?”妖精般美丽的男子一眼扫过,有着介乎于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美,危险而又邪恶。
“战神殿下……殁了……”
一道寒光闪过,报信军士的脑袋尽数滚落在地,鲜血冒着热气。
日暮乡关。
策马奔驰的少年终于赶到了日落城行宫,却见高高的宫墙上飞出一对男女,两人青绿的衣带交织缠绕,衣袂纷飞,在残阳的照耀下,美得就像画里飞出来的神仙。
少年翻身下马,轻轻将后背倚在心爱的马上,阖上眼,隐约发出一声叹息混入血色的夕阳。
“好像,来迟了呢……”
床前明月,地上无霜。
“拿命来!”一把精致的短剑直直刺向床上昏迷的少女。
可惜有人两指一夹,那把短剑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潜伏多日,卓姬认出这是一直日夜照料少女的男子。青衫磊落,一种高贵的美,像一束灿烂的阳光从淡淡的雾霭中透射而出,清风徐徐一般均匀地涂抹开来。
“你武功比我高,我杀不了她,你杀了我吧!”绿衣女孩闭上眼,一副慷慨受死的样子。
男子并未动手,反而突然冒出一句毫不相关的话来:“你爱他吗?”
“谁?”女孩恶狠狠道。
“虎卉将军明煜,或者是战神?”男子安然地看向她。
“爱。”如果不爱,为什么听到他死了会那么悲伤,那一夜,她流光了这一生的泪,就像自己也死了一样,如果不爱,就不会那么想要为他报仇,能赔上自己的命最好,生不能在一起,便死在一起吧。
“不,你不爱他。”男子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一样,女孩瞬间气愤地声音拔高八度。
“你又不是我!”
“你如果爱他,就该知道明煜不会想要帮着敌国打自己的国家,眼也不眨地杀掉多年的战友,就该知道万事懵懂的战神不会想要变成你们的傀儡,做你们命令的事。你如果爱他,就应该让他快乐,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仅仅让他活着。”男子静静蹲下熬药,烟尘让他微微呛到,“咳咳……或许你不是不爱他,只是不够爱。”
“不够爱……”女孩喃喃,面色苍白神色恍惚地离开了那间小屋,铃声胡乱地响。
“颜儿,但愿你的赤焰花,能渡过这一劫。”
男子双眼扫过地上落下的镶着红宝石的精致短剑,目光流转到床上的少女脸上。
熬好的药被他放在一旁,药香氤氲,手轻轻探到少女的眼睫。
原宿主的脸容并没有多少变化,五官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因为魂魄换成了颜儿的仙灵,眉宇之间却微微舒展开来,好像长期被囚困的凤凰,终于得以逃出牢笼,舒展开绚烂的羽翼。
不解衣带地照料了床上病患多日,他此时也是十分虚弱,勉强扯出了笑容来。
天如梦殇,夏天,有风吹过,有雨下起。
有人慢慢踱步,微风吹起她未拢的青丝,微雨淋湿她的脸颊,幻化成光阴的小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她虽是琅琊公主,却从来没有公主的待遇,她的亲生大哥西舒夜掌管琅琊大权,却待她如仆从一般。如果不是巫师大人收留她,她早就不知是死于谁之手了。
一****接到任务,潜入天朝年纪最小的公主的身体里为琅琊获取情报。也因为这个任务,她残虐而妖异的大哥第一次正眼看她,为她送行。真是莫大的悲哀,她西卓姬都三十岁了,却还要扮成个小女孩。
她三十年过得如一日,被锁在塔里,跟巫师学治疗术,根本没有童年少年青年。直到她杀了明戈以后,她才知道真正的公主原来过得这么快乐、真正的生命原来是这样的。
她像一个真正的小女孩一样,不懂忧愁,只懂快乐,她和侍女们打闹,吃好吃的东西,穿漂亮的衣服,还经常溜出去玩,长安玩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她都快忘记自己是琅琊的老公主了。
可是任务还得进行,她还得潜入天朝的军营里探听情报。就在那里,她遇见了虎卉将军明煜。
第一次见面,不是英雄从恶霸的手里救走公主,不是公主在野外山泉洗浴被将军撞见,不是一株桃花树下小公主没看清路撞上了路人的胸膛,也不是公主和侍女们捉迷藏在一片红色的眩影下抓住了男子的铠甲。
只是很平常的见面,她以天朝公主的身份来到军营,沉默寡言的少年将军像其他人一样跪倒在地,在一片温柔羞涩宽厚的明亮中。
“末将参见公主。”
明明如此平凡,明明不是民间戏文里缠绵悱恻的初见,可是命中注定要遇见这么一个人,不论何时、何地、怎样遇见,总归要遇见这么一个人。
而后舞刀弄枪,朝夕相处。
而后得知千年战魂的最后一魄就是眼前这个不善言辞、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的少年将军。
“虎卉将军,这是平安剑,能保你出征平安、凯旋归来的。”
她约他在御花园,那里的桃花开得正好。他们在一起的场景从来也没有浪漫过,总是刀啊枪啊乱哄哄的兵士们,而那里,唯美得就像梦境一样。
“谢谢公主。”少年笑了笑,虽是明显不信的神色,却还是打算仔细接下。她的心意,他如何能不接受呢。
可是下一秒,她手中的平安剑已洞穿了他的身躯。
桃花飞落,她伏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为什么将军不相信它能保平安呢,你看,将军不会死于战场了呢。”
桃花葬了他的尸体。自古以来人们对桃花褒贬不一,爱它的人,赞它宜室宜家,厌它的人,贬它逐水飘零,桃花寂寞,所以开的热闹,可是世人只知道桃花的痛苦,并不知道桃花在痛苦中所领悟到的境界。
明煜没有死,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而已。
而她再也回不到原来的身体了,只能借由这个天朝公主的身体活下去,和明煜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