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殿内所有值钱的金饰玉器已被抢劫一空。
苏枝曦拖着疲倦的身子，一步步的走回李承载的身旁。
从前对她毕恭毕敬唯唯诺诺的宫女太监，如今各自奔走，对她视而不见。
一直侍奉她的琪儿，卷走她的金玉首饰，不管不顾的往外面跑。
所有人都在逃命，她冷眼看着极乐殿的世态炎凉，抱着李承载头自顾自的说着话。
“圣上，她们这是要往哪里跑？叛军...子寒哥哥已将宫门重重围住，怕是连条狗也爬不出去了吧。”
说完，她轻笑了起来。
看着身上血迹斑斑的白衣，也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李承载清秀的脸，勾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像是冬日暖阳里，映红了雪的红梅花，美的妖冶，又不可一世。
看见他笑，她也跟着笑。
她动作轻缓的抚摸着他的脸颊，看着鲜红的血从他的口鼻不断溢出，不知内心是喜是悲。
这是她第一次碰他的脸，他脸上满是血，湿湿的，带着微暖的温度。
这种触感让她有些不适应，于是她讪讪的收回手，呆呆说道，“你瞧，你总是嫌这脏那脏，最后，脏的是你自己。”
他张着嘴，像是有话要跟她说，喉咙发出“咕咕”的声音。
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大约是心中还有遗憾，他的手就那样死死的牵着她，仿佛是用尽的全部的力气，想要她说一句话。
要她说什么，不舍吗，还是爱？
苏枝曦望着他胸口的致命伤，心中忽而弥漫出一股莫名的悲伤。
从前她总觉得自己卑微至极，如今她才知道，原来从始至终爱的小心翼翼的那个，是他。
苏枝曦抱着李承载，感受着生命慢慢的消逝，最终他无力的靠在了她的肩上。
苏枝曦抱着他渐渐失去体温的尸体，看着周围满目疮痍的宫殿。
有种尘埃落定的安逸。
他死了。
诛杀了她的全族，拆散了她姻缘，囚禁了她十二年的李承载死了。
那个占据了她全部的岁月，让她无止境的恨他，恨到心里一片荒芜，只剩下了恨。
恨不得他死，恨不得他不得善终，恨不得将他凌辱于她的痛全部报复回去的人。
死了！
苏枝曦抽出他身体里的刀，这是裴之寒于去岁给她自保用的。
那时候她拿着这把刀，只有轻生的念头，没曾想过能用它“手刃仇人”。
不过事到如今，裴之寒呢？
在把刀递给自己的那一瞬，有没有料想过今天的结果？
苏枝曦痴迷般看着沾了鲜血的短刀，忽而一股力道震的她手一松，短刀应声落地。
身着黑衣鬼面的男人单膝跪地，开口说道，“得罪了，贵妃娘娘。”
说完，不等苏枝曦反抗，便强行将她掳走。
腊月的极乐殿，她从未觉得过冷。
但是现在，苏枝曦外面裹着一件破旧的棉衣，感受到寒风贯体的她，觉得极乐殿真冷。
苏枝曦脑子是蒙的。
黑衣男子带她从暗道一路外逃，依稀之间，好像说了几句“圣人叮嘱…必要护贵妃娘娘周全。”
“…早已为您备了退路…娘娘放心…”
苏枝曦犹如飘曳的游魂，随着黑衣人左躲右闪。
她脑中无数的画面闪过，最终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寒冬的风如刀子一般刮在脸上，她稍作停顿，猛的吸了一口。
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看着从嘴里不断呼出的热气，看着前面一望无际的路，才发觉离开了大明宫，她竟不知何去何从。
苏枝曦停下了脚步，黑衣人以为她是累了，也未催促，只是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等着。
空气中的血腥味，无不提醒着她。
从今以后，重重往事包括李承载，都将随着硝烟散去。
今后余生，前路漫漫她只能独自前行。
她看着眼前的路，觉得视线中的路在不断的放大再放大。
大到她迈不出了脚。
苏枝曦回头，看着来时的暗道，下意识的朝着来路跑去。
回去！
她要回去。
黑衣人伸手阻拦，却已晚了一步，伸手只够到她头上的发簪。
发簪落地，苏枝曦回头，黑色如瀑般的秀发中，是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眸。
她提着裙摆跪地，归心似切已然顾不得地面的污秽。
“旧国已故，圣人身亡，妾不敢独活于世。望将军成全。”
说罢，趁着黑衣人惊愕之际，折身而返。
她要回去！
因为这辈子她唯一的亲人，唯一在乎过她的人，唯一舍得将命送给她的人。
死在了她的手里，死在了大明宫内。
…………………
水，四面八方的水不断的涌进她的身体里，她想呼救，可是一张口，水便灌进了口腔中。
…………………
她的衣服被一群人狠狠的撕碎，她被李承载精心呵护的肌肤，此时正咧咧的暴露在外。
起先是她恐惧的尖叫，再后面，就只剩下了痛。
痛！
被撕裂的身体像是惩罚她这辈子犯下的所有罪。
她绝望的偏过头，看过火光摇曳的那头，站着一位清秀遗世的少年。
苏枝曦张了张嘴，却发觉喉咙已经发不出了任何的声音，只有沙哑的嘶吼。
她求他救救她。
可是少年唇瓣轻启，只言片语，将她最后的希望不费力的撕的粉碎。
…………………
水，灌满了她的身体。
慢慢的她已经感觉不到了自己的身体。
一道白光闪过。
苏枝曦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