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义正言辞的话语,听起来似乎非常高大上,可在苏曼耳中却觉得十分别扭。
贵妃身份尊贵,而芸娘不过是个婢女,这便是他们眼中所谓的云泥之别。什么三六九等,在苏曼眼里这就是空气。
和这群人根本就讲不通,他们怎会理解自己的世界。身份,自从来了这里,所有人都提醒自己要注意身份。她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她就是苏曼,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更改。
“你害怕了?”明羽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迟疑问道。
苏曼冷冷一笑,这些日子以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简直不可思议,她不再畏惧。
她凌然地望着明羽,随后长长冷笑一声:“明大人,只因为你长姐身为贵妃,所以我不连她的名字都不能提。而芸娘与我只是一个下人,即便真发生了什么,你们睁眼闭眼无所谓。但我要告诉你,在我眼里,芸娘也是我长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一个男人羞辱,所以我要保护她。你有你想保护的人,我也是。”
芸娘蓦然间眼眶湿润,泪水止不住流出。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自己并没有帮上苏曼任何忙,对于她如此说自己,她心中突然觉得很温馨。
黄管事每次见着自己便是动手动脚,芸娘惧惮他的身份不管声张,而今就算出了这等事情,自己也不能牵连苏曼。
仿佛电闪雷鸣般,铁血杀手竟然会保护一个相识不过几月的下人,明羽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可是她的眼神那么笃定。
一个曾经那么穷凶极恶的冷血杀手,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明羽握着刀的手顿时颤动了几下,嘴角一撇道:“这样的话谁都会说,可若真是要做,只怕你会后悔。”
“绝不后悔。”苏曼直直望向明羽,一字一句说得清晰,目光清冷如月光道,“今日伤黄管事的人是我,你要杀要剐全冲我一人。”
“不要,大人。”芸娘跪在地上紧紧拽着明羽的衣袍一角,早已哭的稀里哗啦,“一切因我而起,承担这一切的应该是我。苏曼是为了救我,所以她才扛下所有罪责。”
“不,芸娘。”苏曼回眸看向芸娘,微微一笑好似春风,“这个世子府于我而言,本就是一个陌生之地,幸好遇见了你。所有人都不相信我,只有你肯同我交心,谢谢你,认识你我很高兴。即便今日我被他们下毒手,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芸娘痛哭流涕地摇着头,真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力帮助苏曼:“不,我要谢谢你,每次在我受欺负的时候,只有你肯替我出头。”
明羽额头冒着冷汗,本来不过是一场演戏想要试探一下,怎么搞出这样真挚的对话,他都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
俄而南风走了进来,明羽面上依旧是冷冷的表情,竭力不让自己怯场道:“够了,煽情的话不要再说了。”
听完南风的话后,明羽脸色大惊,世子要放了她们。原来南风暗中调查,那黄管事平日就时常无故克扣下人们的份例银子,动辄就骂粗口,而且还喜欢对婢女们动手动脚。婢女们因为事关清白,不肯相告,故而这黄管事越发肆无忌惮。
实在是可恶至极,想到这明羽看了眼苏曼,看来她还真是为了帮这个叫做芸娘的婢女。
不过打晕黄管事,害的他昏迷至今不醒,这苏曼下手也很重啊。
苏曼看着明羽渐渐走向自己,难道自己真的要栽到这个黄管事手中吗?
“那个,南风已经调查清楚,确实是黄管事犯事在先,不过苏曼伤人,罚她三个月份例银子。”
芸娘听后,心中大喜,连忙磕头称谢。
明羽看了看苏曼:“芸娘都叩谢了,你为何不谢?”
“方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是你,如今你了解了事情原委,本应该向我们道歉,我为何要言谢?”苏曼瞟了他一眼后,“你知道我在这里挣钱有多么不容易吗?一双手整日里泡在冷水中,听说冬日里若是时常这样做便会得冻疮。你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我三个月的工资给弄没了,我却还要叩谢你的大恩大德,明大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英明神武?”
芸娘眨了眨眼睛,苏曼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这明大人到底是皇亲贵胄的亲戚,她怎敢如此公然指责他,连忙圆场:“明大人,一切因我而起,这三个月份例银子就罚我的。”
“芸娘,你不要替他说话。”苏曼怒火冲天,自己本来就举债在身,还想早点逃脱这个牢笼,这厮却一句话没事人似的,经过这些天苏曼十分清楚钱财来之不易,不肯罢休道,“明大人,若我刚才没有听错的话,南风侍卫说过这事同我们没有多大关系,黄管事会有今日之事是他自己咎由自取,那么明大人为何还惩罚我呢?”
接下来轮到明羽讷讷的,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竟被苏曼逼问的不知所措,挠了挠后脑勺道:“你这是强词夺理,苏曼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不用你提醒我,我自打来了这里便时刻提醒自己,这里是深渊地狱,我必须小心谨慎。一个不小心,便有小鬼来找茬。”苏曼恨恨地看着他,仿佛一把利刃能剜肉。
“明大人您身份尊贵,怎会同我们这样的下人一般见识。”芸娘想着见好就收,别等到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使着大力气拽着苏曼将她拉到一边挤着笑道,“就不打扰大人了。”说完硬生生拉着苏曼同她一起离开。
明羽乍一听,有些晕乎乎的。方才苏曼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她这是拐着弯骂自己吗?
“明大人。”南风见他还是晕乎乎的忙提醒道。
明羽这才回过神,自己乃是当今贵妃亲弟弟,却被她骂是小鬼,自己差点被绕进去了,不由得跺了跺脚。
南风看着他失态的样子觉着有些好笑,不过这苏曼怎会为了区区几两银子而同明羽争执,越发令人看不清了。
对话一字不漏地都被处在内室喝茶的荣轩听得一清二楚,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幽光,苏曼啊苏曼,她才待了这些时日就如此笼络人心,到底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