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的姑姑从大山外面回来了。
很远很远的地方,
有一片湛蓝湛蓝海水的地方。
姑姑在一座海滨城市当保姆,
帮一户有钱人家看管孩子,
亲生儿子狗娃却成天野猴子似的满山遍野跑。
姑姑一边诉说一边用手背抹去眼泪,
舒第一次体会到了人降生在不同的家庭,
人生的起跑线就有多么不公平。
姑姑带给舒一盒黑乎乎的食物。
有着非常精美的包装,
写着好看的外国文字,
还有一幅让人羞羞的图画,
一位王子拥抱着公主。
姑姑说这是城里人谈恋爱时,
男孩一定会送给女朋友的礼物。
姑姑真逗。
城里人真奇怪。
爸爸说他和妈妈谈恋爱时,
老往外婆家送土豆。
土豆挺好,
容易饱,
还扛饿。
黑乎乎的食物含在嘴里会化。
化成一滩黑乎乎的泥。
苦苦的,甜甜的,
还有一种奇怪的复合味道。
爸爸满脸嫌弃:真难吃。
妈妈说样子真难看,像狗啃泥。
舒很喜欢。
她吃厌了土豆、玉米、地瓜……
她也不喜欢山上的野菌子,
那是枯死的大树长出的耳朵,
散发出腐烂的气息。
黑乎乎的食物,
古灵精怪的食物,
一下子抓住了舒的心。
滑滑的,丝丝的,
像清晨温柔吹拂的风,
像树丫间投射下来的光,
像夜晚绸缎般的天空……
舒找不出更好的语言来形容它了,
她肚子里就一丁点墨水呢,
她更看不懂包装盒上好看的外囯文字,
姑姑告诉舒,
它的中国名字叫:
巧克力!巧克力!
同桌娟说包装盒上的王子帅得像一道闪电,
她要当美丽的公主。
舒瞧不上娟没出息的样子。
舒只喜欢巧克力,
喜欢这种充满魔力,
让她全身有劲的食物。
姑姑说一筐野菌子才能买一盒巧克力。
哇,舒舍不得吃了,
她小心翼翼把它藏在谷仓里。
两周后巧克力化了,
舒的心也化了。
从此舒常常站在高高的山岗上,
傻傻地唱着山歌,
傻傻地眺望远方……
从此舒的心,
比山岗上的野花还要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