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车将军公孙贺率领二万人马出云中,月余未见匈奴,无法与敌交战。这日探马报称李广、公孙遨两路人马均遭败绩,公孙贺心道:我军远离大汉,深入胡地,利在速战速决,不可久拖。四路汉军两路已败,我部出胡地也将一月,粮草已将不能接济,大军已成疲劳之师,如果真是遇到匈奴,我军未必能够获胜,不如暂时撤兵,保全实力,待后再做计较。遂备了干粮,丢下辎重,日夜兼程,撤回云中。只因公孙贺行动迅速,却是未待单于追杀,便已回汉,保了全军未受损失。
却说太中大夫车骑将军卫青,领了武帝圣谕,心里十分高兴,心道:此番却有施展平生所学机会,便将一腔热血洒在疆场也在所不惜。一切准备就绪,准备出征之时,单人独骑来到平阳府中。因了卫青曾在平阳府中做过马夫,后做了太中大夫也是平阳府中常客,平阳公主对卫青是优礼有加,故而门吏哪敢怠慢?卫青翻身下马,门吏接过马缰,未待通禀,便即跨步入内。近日因了曹寿病重,平阳公主正在伺候曹寿用药,闻得卫青过府,忙将药碗递于下人,轻步飘入大堂。两人相见,各叙礼毕?,卫青即将出征匈奴一事告诉了公主。公主因笑道:“将军平生熟读兵书,胸怀五韬六略,此次正是英雄用武之地,千万不要辜负了天子的良苦用心,也莫负妾一番美意。”
卫青拜谢道:“公主一番真意,卫青自然明白。卫青此去必能杀敌报国,公主只管放心便了。三日之后,卫某便即出师,今日就此拜别,班师之日我等再会。”
平阳公主道:“出师之日,妾当亲自送行。今日即在府中略备薄酒,聊表寸心,权做饯行。”说毕便要下人备酒。
卫青谢道:“今日见上公主一面心愿已足,一应军务繁忙,不便在此久留,请公主愿谅。”说毕便起身出府,公主亲自送至府外,两下依依难舍之情溢于言表。
出征这日,平阳公主亲到长安门外,执酒饯行,泪眼相送,千言万语,难以形容。只道凯旋之日,便是公主安心之时。卫青就此别了送行诸臣好友,传令进兵,炮响三声,锣鼓齐鸣,卫青跨上征程,一腔激情尽付于滚滚征尘之中。
这日宿营,卫青乃与众校尉商议道:“而今我军深入胡地,人地生疏,行同愚盲。我在明处走,敌在暗处看。我不知敌,而敌却对我了如指掌。必须多派探马了解敌情,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遂又增派了许多探马,四处打探匈奴消息。第二天,大军又行了数十里,到得一处山下,见有袅袅炊烟升起,卫青料定必有匈奴在此,遂令校尉钟行、鲁番各带数百人马,悄悄迂回包抄,观察敌情。二校尉回报却是数十匈奴正在升火烤肉,别无异常,卫青当即下令务要活捉匈奴,讯问口供。钟?、鲁率众围将过去,匈奴正在大口吃肉,忽听喊杀,回头一看,见是汉军从天而降,不禁大惊失色,急忙执箭射来。毕竟寡不敌众,数十匈奴一半被毙,一半被捉。汉军也被射杀不少,钟行、鲁番也死于匈奴箭下。军士大怒,要将匈奴尽皆斩首,还是卫青不忍,急忙制止道:“匈奴既被我擒,便是汉军俘虏,斩杀手无寸铁之人天理不容。”后又转对匈奴道:“匈汉本为邻邦,世代和亲。谁知单于无道,屡屡侵犯大汉边境,每年乃有二万余汉民被单于虏为奴隶。天子无奈方出此下策。你等皆是单于所迫,非为罪魁祸首。如果能够降汉,不失立功受赏,强似你等在匈奴只做得贵族奴隶。”
内中更有汉人被匈奴虏掠而去做匈奴贵族奴隶者,见是汉军立便跪地哭泣道:“我等皆是云中、北地、雁门边民,被罗姑比等胡儿掠来做奴,受尽凌辱,吃尽苦头。早欲还归家乡,只是被胡儿看管甚严,不得逃脱。今日见了自家军队,我等都愿归汉,反戈攻击胡儿,报仇雪恨,为我大汉立功赎罪。”
所虏匈奴都是罗姑比家奴,因见卫青礼贤下士,不杀俘虏,便一齐跪下道:“感谢将军不杀之恩,我等也愿投降汉军。”
卫青大喜,遂详细询问军臣单于军情。匈奴都道单于有精兵近六七万大败李广、公孙遨等后,现正活动在左贤王所处与汉朝接壤的要冲之地,欲要等卫将军返汉之时伏击将军。
卫青闻言大喜,乃与校尉商议道:“孙子兵法说:‘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进而不可御者,冲其虚也。’现在匈奴主力在东,兵精将广,不可与敌硬拼。敌既在东,其天庭茏城必然空虚,而且茏城深居后方,必然没有准备。我军今便乘敌不备,直捣茏城,必获全胜。单于闻得茏城被围,必然回援,汉边亦可转危为安。”
众校尉都道此计甚妙,卫青遂命大军偃旗息鼓,轻装疾进。如遇小股匈奴,不可与敌恋战。
在匈奴俘虏的带领下,大军强行军数日,渡过鄂浑河直逼茏城。会暮时分,茏城已经遥遥在望,卫青即令停止前进。自己亲带数十余骑,趁着暮色绕城观望。但见城内来往行人井然有序,料知敌人并无防备。即令汉军与胡儿俘虏混做数队,换了匈奴服装混入城中。
翌日,卫青大军早早饱餐,整装待发。天尚未明,卫青鞭梢指处,千军万马冲向军臣单于天庭茏城。茏城守军不过二千余人,听得喊杀,急蹬城墙望时,方知是汉军大队人马杀来,顿时慌作一团。此时,潜入城内的汉军,听得城外鼓号齐鸣,知道汉军开始攻城,忙将城门打开,汉军海潮般一涌而入。众寡悬殊,匈奴怎能敌过汉军?不过半日,匈奴即被全部消灭。卫青蹬上单于龙庭,浏览一番,令军士将所获二千余匹胡马及其它贵重物品集在一起,一一验看,结果大多都为汉物。
只过一日,卫青便命搬师回朝。校尉道:“军士远途奔袭,甚是劳累,不如在此休整三二日班师未迟。”
卫青道:“我军深入敌后,利在速进速退,不可久居一地,倘被回师匈奴主力赶上,我等都要成为异乡野鬼。”遂令大军带了缴获贵重物品及马匹,其它一概不许驮带,绕道火速回师,并一把火将茏城点燃,只烧得浓烟滚滚,烈焰冲天。
自四路人马出征匈奴后,武帝无论是在朝上,还是身居内宫,总觉心里不够踏实,遂命掌管文书呈奏的少府,凡有战报军情,无论何时均须立即上奏皇上。谁知左等不来,右等没有,心里更是牵肠挂肚。这日又逢五日休浴,在宫中坐得心烦意乱,便独自一人悄悄出宫,要想留览一番长安市井风景,也好解解心焦。谁想正在东张西望之时,却听一群衣着褴褛不堪的小童从身旁奔过,大喊道:“快些快些,今日韩将军又要出来打鸟,看谁运气好,能拾来打鸟金丸。”
武帝正在纳闷,却有后边一童边走边唱道:“苦饥寒,逐金丸。”
武帝当下拦了小童问道:“刚才你所唱歌谣是何意思?”
小童眨巴眨巴小眼笑道:“怎么,你不是长安人吧?”
武帝道:“对,我是外地人刚来长安,请你小老多多指点。”
小童道:“看你是外地人,也不敢和我们争金丸,就告诉你。皇帝老子身边有个叫韩嫣的官,经常用金子做的弹丸来打鸟,他一出来,我们就跟在他后边,运气好了还能找到他打出的金丸。次数多了,老人们就编出了这首歌谣。”
武帝听后大为恼怒道:“这斯竞然如此奢侈,内中必有隐情。”遂暗中跟定小童,要得看个究竟。跟至小巷之中,老远即见韩嫣正与一群小童戏耍,眼见韩嫣从口袋中掏出一物,用弹弓打将出去,正好落在武帝脚旁。武帝待这群小童奔过来拣金丸时,一脚踏了金丸,众童见状争来撕拉武帝。韩嫣觉得好玩,一发也奔将过来要教唆小童与此人争夺金丸。谁想奔来一看,很像武帝模样,心下兀自惊诧,手指武帝吞吐道:“你,你,你是……”
武帝道:“你干的好事。”
韩嫣这才确定眼前站着的是当今皇帝刘彻,吓得慌忙跪下磕头认罪道:“微臣知罪,微臣知罪。”武帝转身拂袖而去,韩嫣跪了半晌,方才颤颤抖抖回得府上。
武帝回宫正在发怒,忽有太监禀报说是卫尉李广求见。武帝一听,忙命传召。李广进宫一见武帝,忙跪地哭奏道:“老臣无能,遭匈奴六万精骑包围,所部只剩三百余,请皇上治罪。”
武帝道:“如何惨败,详细奏来。”李广方将出征经过一一详奏,武帝听了,虽然心里甚是不快,又觉李广身为三朝元老,所遇匈奴又数倍于己,能够脱身逃回已属万幸,待后再做处置?,即命李广暂且退下。李广一败,武帝心道:李广一生多次与匈奴交战,具有丰富作战经验,每多获胜,今次却是惨败,恐怕另外几路都要败在胡儿手里了。胡儿如此强盛,如不尽快剿灭,将来一但与我大汉争夺天下,就更为难治了。正想之间,又报公孙遨、公孙贺求见。武帝凭直觉知道二人必是败归,也只得命两人进宫。二人入得宫来,各将出征经过奏了,武帝满脸不快,命二人退下,自己怔然坐在宫里发呆。太监却又来报说是卫将军得胜还朝。武帝只道自己耳朵听错了太监的话,忙又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太监又道是卫将军得胜还朝,武帝高兴地道:“快宣快宣。”
卫青满面春风步入宫中拜了武帝,武帝忙过来搀起卫青道:“大将军辛苦了,大将军辛苦了。快请坐,快请坐?。”
卫青落了座道:“卫青远征匈奴,恐劳皇上挂念,故而班师回朝,未得入府便即赶来向皇上禀奏战况。”
武帝急问道:“胜负如何?胜负如何?”
卫青拱手道:“托皇上洪福,微臣率领大军直捣匈奴天庭茏城,斩首匈奴二千余级,掳获胡马二千及贵重物品,现有奏牍呈上,请皇上过目。”
武帝道:“朕现在不忙看奏牍,只想听听将军是如何大获全胜的。”
卫青遂将出征诸事一一奏于武帝,武帝听后甚为满意道:“四路兵马,两路大败,一路无功而返,只有将军一人大获全胜,如若不然我大汉岂不威风扫地?朕也无法向天下百姓交待了。将军为我朝立了大功,朕自然要奖赏有功将士。”
卫青道:“为国效力,理所应该。”遂又扯了一会儿闲话,卫青便告退直向平阳公主府上奔去。他要将胜利喜讯尽早告诉平阳公主,好叫她与自己一起分享胜利喜悦。
早朝议事,文武大臣各列两边,武帝英姿勃勃御案前坐定,环顾左右道:“前使四路人马北伐胡儿,两路兵败,一路无功,只有车骑将军卫青大胜匈奴,斩首两千余级,获马匹两千,贵重物品甚多,杀灭了匈奴嚣张气焰,长了我大汉志气,独立大功,深慰朕心。赏有功罚有过自古治国常理,特赐车骑将军黄金千斤,绢帛二百匹,赐封关内候。李广、公孙遨用兵无方,治军不力,当依律治罪。朕已拟就诏书,当廷颁诏。”
詹事陈掌宣诏道:“夷狄无义,所从来久。过去匈奴多次侵我边境,所以要派遣将士北伐匈奴。代郡将军公孙遨、雁门将军李广不能知人善任,将士不和,校尉又背义妄行,导致大军惨败。用兵之法:不勤不教,将帅之过;教令宣明,不能尽力,士卒之罪。两将军下廷尉依律定罪。如果再加法于士卒,那就不是圣人宽容之心了,故而赦免两军校尉士卒之罪。”
诏书宣毕?,李广、公孙遨吓得汗如雨下,情知依律二人都当腰斩,不知二人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