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日董偃正在闹市游玩散心,忽然有人自背后猛击一掌大喝道:“董偃还不快些受死,更待何时?”
董偃大惊失色,一回头见是自家挚友袁叔,乃心有余悸地问道:“袁兄何出此言?”
袁叔道:“近日皇上是否经常到太主府中?”
董偃道:“自打阿娇死后,皇上对太主格外优礼,常到太主府上问安。这皇上也算是对得起阿娇母女了。”
袁叔晃了晃脑袋道:“人说聪明不过帝王。皇上去得太主府中,弟与太主私情恐早已被皇上看破,皇上能眼见着你与他姑母这样厮混下去吗?所以为兄说弟之死期不远了。”
董偃一听,心里甚是惊慌,哭丧着脸道:“你我情同手足,快些为弟想个主意吧!不然弟命将休矣!”
袁叔想了想道:“孝文帝庙在东南方,皇上经常祭祀,却无小憩之处。文帝庙与太主长门园毗邻,何不请太主把长门园献于皇上,皇上一悦弟自然无忧了。”
董偃大喜道:“若非兄今日提醒,弟命险些丢了。现今便回府向家妇说明,家妇必会应允。小弟这便谢过,日后必与家妇一起在谢。”遂立即转回窦太主府中。
窦太主问道:“小夫刚不上市邀友,为何这便回来?”
董偃遂将袁叔所说又向太主道过,窦太主尚在迟疑不决。董偃乃道:“董偃非是惜命之人。为了妇家董偃甘愿就戮,只是即今家妇为一区区长门园舍了偃命,只恐无人再能像我这等善待妇家了。”
窦太主闻言搂过董偃涕泣道:“你我情深似海,生死相依,妾岂能见死不救?莫说是区区长门园,即是整个侯府给了皇上妾也心甘情愿,只要有董郎伴我身边。”言迄两人相拥泪下。
这日武帝闲暇,乘辇又来窦太主府邸,窦太主闻报急换了一套奴婢服饰,腰前系着下厨围裙,过来迎接武帝。武帝一见,早已猜知太主心意,心下也觉太主没了堂邑侯,如今女儿又死,长夜寂寞换谁能够忍耐?不禁起了怜悯之心,乃道:“太主既为奴婢,必有主人在家,何不将主人翁唤出相见?”
窦太主臊得面红耳赤,忙跪地哀告道:“臣有负圣恩,罪在不赦,恳请皇上宽恕。”
武帝忙搀起窦太主,太主又道:“哎,对了,陛下是个孝顺皇帝,一年要多次到先帝庙宇祭祀,庙里又无歇息地方。我家长门园与文帝庙相邻,今便献于陛下,也好使陛下在祭祀之时暂时歇脚,不知陛下可愿领受微臣的一番心意。”
武帝听了心道,为了叫朕宽免你等通奸罪行,却便拿出这等主意来糊弄我。也是,既然想宽免她等,何妨便要了这处园地,不要白不要。遂道:“太主如此慷慨大方,叫朕该如何谢你?”
太主笑道:“尽忠尽孝是人臣本份。何况先帝也是我父,为他老人家尽孝也是我的心愿?,何必客气?何况这主意是……董,?董偃首先想出。”
武帝道:“难得主人与姑母一片心意,朕就却之不恭了。”
窦太主见时机成熟便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地道:“做女人难,如今做寡妇便更难了,真是……”
武帝道:“朕明白姑母心情,不必如此忧虑,朕便赦你等无罪,只请家翁出来相见便是。”
董偃忙从侧房出来跪奏道:“臣太主府中厨子冒死拜见皇上。”
武帝大笑道:“何必如此做作,快换了衣服陪朕弈棋。”
弈了一局,帝欲回宫,窦太主又拿出许多金银绢帛要送武帝,武帝道:“前番姑母送朕长门园还未赏赐于你,今番怎得再要你如此厚礼。况且朕贵为皇帝,富甲天下,怎好要你的物什。”
窦太主道:“些许薄礼,是微臣寸心,请陛下送于近臣也可。”武帝只好将一应物什收下,就地分于侍臣。自此之后,窦太主入宫见帝,必要将董偃带上。又因董偃乖巧利口,陪帝打猎跑马,踢蹴下棋,皆称帝意,武帝也渐渐喜欢上了董偃?,董偃胆子也便壮了起来。在窦太主的纵恿下,广施贿赂,私交大臣,遂使名声鹊起,人皆称为董君。
一日武帝于未央宫宣殿设晏,请窦太主与董偃饮酒作乐,董偃正要进殿,却被正在当值的谏大夫东方朔拦住,好歹硬是不许进殿,后武帝亲来说情道:“是朕让他过来饮酒的。”
东方朔道:“即是陛下也不能在宣殿设晏。”
武帝道:“却是为何?”
东方朔道:“董偃乃有三条罪状,法当诛灭九族,岂能让此等罪人进入宣室?”
武帝道:“哪三条罪状?”
东方朔道:“与窦太主私通乃是乱伦,其罪一;败坏纲常亵渎礼仪,胆敢违反皇家制度,其罪二;陛下正是年富力强之时,正应批阅六经,留心朝政。董偃不能遵照经学劝皇上向善,反而以靡丽纷华之事盅惑陛下,便是国家之大贼,人主之鬼蜮,其罪三。还有何罪能大过此?真是死有余辜,陛下不但不惩治于他,反而邀他进入宣殿,臣实为陛下担忧啊!”
武帝进退两难,良久方道:“现下酒晏已经置了,以后朕坚决改过。”
东方朔正色道:“不可不可。宣殿乃是先帝正殿,非正人君子不得入内。自古谋逆大祸多是从淫乱开始。竖刁为淫,齐国大乱;庆福倘若不死,鲁国之祸难平。陛下如果不从今日开始即防微杜渐,祸胎便从此种下了。”说毕沧然泪下。
武帝听了甚觉有理,也为东方朔一片忠心感动,当下便命撤了晏席。东方朔又奏道:“陛下,如此国贼,请陛下痛下决心,将他诛杀,否则后必为祸。”
武帝叹息道:“朕并非舍不得一个董偃?,只是朕有负太主及阿娇,特有意宽容他二人,即今以后再不与他交往便是。”自此以后,武帝再也不与董偃交往,只是偶尔到窦太主府上探望探望罢了。
却说军臣单于在迎击四路汉军时,虽然打败了两路汉军,最后天庭茏城却被汉将卫青一把火烧得一无所有,看着满目疮痍的茏城,军臣单于大怒道:“不杀汉人十万,生啖卫儿血肉,誓不为人。”遂不断派遣小股匈奴杀掠汉边,把个汉朝北部边境骚扰得鸡犬不宁。待至元朔元年秋月草壮马肥之时,军臣单于命左大将军籍若候产率领一万余骑突袭辽西郡,太守及都尉率众仓促应战,坚守三日,寡不敌众,太守战死,城破之日匈奴不论男女老幼,见人便杀,死伤五千余人,三千汉民被掳为奴。一应物品尽被抢光,一把火也便烧了城池。随即又突袭雁门杀了掠数千而去。武帝闻奏,乃与丞相薛泽、御史大夫张欧商议,李广、公孙遨因战败赎为庶民,只有卫尉韩安国老练持重,颇有将帅之才,而且尤擅据险固守,先命车骑将军卫青出击匈奴,使安国出屯于代郡,相机而动,攻中有守。安国得谕便起程赶往代郡,帝又传诏卫青入宫见驾。
卫青这日刚从平阳府中回来,听得皇上召见,不知何事,立即纵马驰至宫门。早有宫门卫士接着,卫青即直奔内宫。太监正在宫外等候,卫青一到便急领入内。拜见帝毕?,武帝赐了茶座,卫青即道:“不知皇上召见微臣有何事体?微臣恭听圣谕。”
武帝道:“近来匈奴更为猖狂,烧辽西,侵雁门,杀掳我汉民近万,朕与丞相、御史商议,欲要使将军出击,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卫青道:“为国效劳,万死不辞。”
武帝道:“将军此次出征可有破敌妙策?”
卫青道:“匈奴不灭,食不甘味。微臣大破胡儿,苦思暝想,不断谋划,可以说是成竹在胸。”
武帝大喜道:“兵法有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多算胜,少算不胜。’不知将军有何胜算,不妨说来叫朕听听。”
卫青道:“臣前番击胡所以能直捣茏城乃是茏城空虚。单于有了前车之鉴,如今茏城必然重兵把守。我可以一路率五千余骑,打我旗帜出代郡,伪装为我军主力,走旧道,敌人必然倾全力驰援,我军只与敌人周旋,不与接战。臣则率领主力在敌右后方寻机以绝对优势围击浑邪王所部,此所谓声东击西之计也。”
武帝大喜道:“将军深得兵法精妙,所谓将欲西而示之东,先忏而后合,前暝而后明,若鬼之无迹,若水之无形。但是你要知道单于甚为诡诈,如果单于弃城远遁,不与我交战,待我军粮草将尽撤退之时从后掩杀,将军将如何处置?”
卫青道:“我军可自己创造势态逼迫狡兔入网。单于贪利,以利诱之。”
武帝见卫青对此次击胡甚有把握,大喜道:“既然如此,将军何时起兵?”
卫青道:“待臣用奇门遁甲之术布盘,然后再定出兵日期。”
卫青当下从袖中取出《奇门遁甲》一书,布了盘后乃又奏道:“以立秋甲午日中元之气用阴遁五局,天上甲子加地丙,名为‘青龙返首’之格,此正是出兵行营之时。如果此时攻击敌人,从生门入,至死门出,可以一当万,故臣以为甲午日壬寅时起兵最为吉利。”
武帝甚为佩服道:“不识阴阳,不知奇门,不可以为将,朕今日方信其不虚。不知将军授业于哪位高人?”
卫青笑笑道:“请皇上恕臣欺君之罪。臣曾答应不道出家师姓名。”
武帝道:“既然如此朕便不问了。今日请你与朕一道共进午晏,也算朕为你饯行了。”遂又转对太监道:“摆晏……哎,快请皇后过来一起饮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