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老将李广横刀立马大喝一声,早有匈奴一将吓得滚下马来,伊稚斜又怕中了汉军埋伏,忙喝令退,自己也随大队人马飞快打马逃蹿。后面左大当户月氐紧紧随在伊稚斜马后,伊稚斜还道是李广追来,吓得伏在马背之上不敢回头。已经逃出几十里地,眼见座骑早是无力,伊稚斜只好硬着头皮回马要于李广交战,不想转过马头一看却是左大当户月氐,气得大骂月氐道:“听你从后紧追不舍,本王还道是汉贼李广,却将本王惊出一身冷汗。”自此之后,李广名声更高,匈汉有口皆碑。
伊稚斜退兵匈奴境内,乃收军对月氐道:“为今不战而败,只恐单于降罪?,却便如何是好?”
月氐道:“不如直入上谷。”伊稚斜便以了月氐之计,立即挥军杀向西南。上谷太守郝显前番跟了卫青伐胡得胜后,正自得意,又听探马报称匈奴杀向右北平,便即松了警惕。伊稚斜率众杀来,却不攻城略地,只在汉境掠民抢物。待至郝显闻报出兵,伊稚斜早已无影无踪,郝显后悔不叠。此等大事又不敢隐瞒,便立即上奏武帝得知。武帝闻报大发雷霆,急召卫青道:“前番两次击胡,令胡儿闻风丧胆。扬我大汉威仪,长我大汉志气。朕本欲使将军休息时日,也好养精蓄锐,以利大举攻胡。不想胡儿又侵入上谷等地,使我边民妻离子散,生灵涂炭,朕孰不可忍。不将胡儿赶尽杀绝,朕实在是寝食难安。”
卫青道:“陛下爱民靖边之德,天下无不敬佩。臣愿率军再击匈奴,保卫边防,为陛下排忧。”
武帝大喜道:“河套地带土肥草壮,既能耕种,又能放牧。若匈奴长期占领,必然不断壮大,而且时时威胁我京畿重地。朕以为我朝对胡儿用兵,要采用匈奴东进,汉军西出之策,夺回河套地带,使匈奴远离京师,消除对京师威胁,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卫青道:“陛下真是深谋远虑,微臣实在佩服。”
武帝笑道:“战争乃是保国之本,为人君者不可不时刻研讨,不然就要成为亡国之君了。”
卫青道:“既然如此,微臣就以陛下之计出云中,沿河西进,截断匈奴退路,然后再折而向南,直抵陇西,迂回包抄匈奴侧背,使敌无备,必获全胜。”
武帝大喜道:“匈奴飘忽不定,将军迂回至陇西一带,出敌不意于侧后,敌阵脚必乱,妙计妙计。”
卫青道:“此只是微臣一厢情愿,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只不可小看胡儿,致使骄兵必败。”
武帝道:“将军所言甚是,小心为妙。今朕即命你为车骑将军,命李息为将军属将军节制,自云中出发,其余诸事,由将军就便行事。”卫青谢恩退下。
未越数日,卫青择吉出兵。携了将军李息,以都尉苏建、张次公、赵佗、公孙敖?、李朔、赵不虞、公孙戎奴、李蔡、荀彘、赵信、韩说为校尉,率五万车骑出云中向胡地进发,寻机歼敌。赵信原是匈奴相,于元光四年降汉被封为翕侯。韩说乃是弓高候韩秃当之庶孙,韩王信之子。
正是初春时节,北地春寒正浓。冷风吹来,飕飕刺面。青山横卧北地,冬雪未尽,如波如浪。绿树萌芽,山花待放。剪剪小叶,迎风摇摆,含首致意,仿为远征健儿祈吉求祥。红日升天,碧空如海,如絮浮云,白中镶红,有似浪花,缀于天空。偶尔北雁飞归,雄鹰展翅,渐入天际,一如静海点舟,好一派北国风光。
车骑将军卫青立马山头,一揽春色,仿似伸手即可触摸蓝天。放眼俯视山下汉军长龙,只见马蹄得得,旌旗勒勒,不由心潮起伏,热血沸腾。遂挥剑横空,仰天长啸道:
飞箭射天狼,舞剑斩长鲸。
纵横八千里,灭胡慰生平。
吟毕横戟扬鞭,纵马向前驰去。
却说匈奴白羊王探得汉军出塞,又听汉军统率乃是车骑将军卫青,早已心惊胆寒,诚恐卫青来攻自己。欲想远遁漠北,未得单于命令,哪敢擅自退兵?欲与汉军交战,只怕重蹈浑邪王旧辙,正自左右为难之时,乃由蒲泥王献计道:“汉军倍道而至,利在速决,忌在久战。今我军可先居高阙之险,以观动静。若汉军袭我,但守勿战,我自待敌粮草已尽,乘势掩杀。若敌直入茏城,但听单于之命,两面夹击汉军,汉军必然大败。”
白羊王大喜,即依蒲泥王之计,加固高阙要塞,以备汉军。后来又听探马报称汉军直向西进,似有攻我茏城之意,白羊王窃喜,遂放下心来。
却说卫青率军出云中,命全军掩旗息鼓,昼伏夜行,隐蔽前进。来至榆溪,眼见滔滔大河拦住去路,遂令军士探测河水,于樟领之处搭起浮桥,渡过大河,向西进军。待至军行五百余里,突然命令全军立即折转向南,星夜兼程直取高阙。大军来距高阙十里处安营扎寨毕?,卫青即与李息率校尉李蔡等人来看高阙关隘。但见连山横卧,绵延数百里之远。山势险竣,高耸入云,峭如刀削,极难攀蹬。连山在中间横卧,两峰对恃,故名高阙。谷口早被匈奴用巨石堵塞?,要想攻破高阙,实比蹬天还难。回至寨中,乃与李息等将商议道:“今高阙山险峰陡,易守难攻,诸公有何破敌妙计,不访说来众将好议。”
众皆未语,当有公孙敖道:“明日俺老敖向胡儿挑战,探他虚实,再做道理。”
卫青道:“只好如此。”
翌日,公孙敖、韩说、赵信各便率本部人马至高阙关隘下挑战。白羊王见公孙敖只有三千人马,便要下关与公孙敖决一雌雄,当有蒲泥王道:“卫青狡如狐狸,猛似虎狼,千万不可轻易与他交战。”
白羊王道:“若汉军攻塞如何?”
蒲泥王道:“远时用箭射之,近时只用擂木磙石砸他便了。”
白羊王从其计,遂无论公孙遨敖在关下如何辱骂,白羊王只在关上对骂,却是不肯下关迎战。公孙敖无奈,只得回营交令。一连数日,白羊王只是不与汉军交战,激得众校尉性起,人人都道匈奴怯战,要求卫青准予强攻,卫青只道:“不可不可。”
众校尉尽皆一力请命道:“不妨一试,强攻不下再做道理。”
卫青勉强同意,命张次公、公孙敖、赵不虞等率众试探。翌日汉军备了牛皮云梯、抓钩绳索等攻关器物,命一部往上放箭掩护,一部向关上攀援。谁知刚至关前,便有擂木磙石砸下,攻关士卒死伤惨重,卫青急令鸣金收兵。
卫青回营苦思几日,知道匈奴乃是缓兵之计,坚不弃险,只坐等汉军粮尽退兵。非用“打草惊蛇”之计,将敌赶出关隘,方好歼灭。乃令军士拔寨向前,趋至高阙隘下扎营。令军士于光天化日之下搓绳备钩,准备火种,以便攀壁。又命军士暗中备了五百草人,身着汉军服装候用。白羊王在关上观望,只道卫青别无妙计,只得预备冒险强攻,遂哈哈大笑道:“卫青这斯却是黔驴技穷,今番再叫汉军吃我檑木磙石。”遂令胡儿多备木石,随时迎敌。是晚,卫青却令匈奴降卒带路,由李息、赵信率五百汉军伴做匈奴,多带旗幡火种鼓角,绕过险关攀崖过峰,抄入敌后。又令军士拔下大半营帐后撤,只留少数人马守营。一夜过去,天将平明,山雾未散,匈奴尚在梦乡,忽听背后鼓角齐响,喊杀阵阵。遥见满山遍野无数汉军旗帜隐隐飘动,林中又有汉军呐喊?,火光冲天,“噼啪”有声。正自惊慌,却有汉安假伴匈奴冲入匈奴军中大喊道:“汉军已经杀上山了,不见那边满山皆是,还不快些逃命。”匈奴一惊,慌忙丢戈逃跑。先有少数一边奔跑一边大喊?,霎时便都一齐惊逃。兵败如山倒,白羊王哪里还能喝令得住?遂对蒲泥王道:“汉军已经攻上山来,关下汉军营中必有埋伏,却是如何是好?”
蒲泥王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汉军尽数攻关,故意虚设营帐,以为疑兵之计,使我不敢开关逃跑,好在关上全歼,营中必无汉军,快些弃关逃命。”
白羊王乃急令匈奴打开关隘,当先驰入汉营,确是空无一人,当下大喜道:“若是卫青于此伏兵一支,今番我等休矣。”遂率众如丧家之犬,向西没命逃蹿。待至逃了四十余里,看看后面并无追兵,正在暗自庆幸,刚刚转过山坳,却见汉军大队人马列阵等在这里,为首乃是车骑将军卫青。卫青立于帅旗之下,横戟持剑,凛然怒视。身后战车铁骑,早已布下战阵。白羊王大惊道:“后有追兵,前有强敌,这便如何是好?”
蒲泥王道:“为今只有舍命向前冲杀,或可逃命。某闻汉有战阵,不过五行八卦?,按图布兵,并无玄妙可言。”遂与白羊王驰至阵前观阵。举目望时,但见战阵以《洛书》之数及后天八卦排定。每四百五十名军士为一圆,则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中为五圆,共计四十五圆,布为九宫。又以四百五十名军士为一爻,共计二十四爻以东北乾方向北方坎位,至东北艮位等顺转至乾位,布出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后天八卦,由苏建着白色领乾位军,公孙戎敖着黑色领坎位军,李朔着黄色领艮位军,赵不虞着青色领震位军,李蔡着青色领巽位军,公孙戎奴着赤色领离位军,赵佗着黄色领坤位军,张次公着白色领兑位军,自己却与李息、荀彘、赵信、韩说所部作为机动立马山头,全面指挥。各卦爻上之军士旗幡均以木、火,?土,?金、水五行?之青、黄、赤、白、黑五色相应?。阵内旌旗嘞嘞,阴风飒飒,煞气腾腾,寒雾缭绕。一看阵势,不禁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白羊王、蒲泥王看过阵势大骇,有心退兵,又怕后面追来汉军两面夹击,只得对白羊王道:“而今只有拼死冲出阵去,别无生路了。”白羊王无奈,只得与蒲泥王一起提钺在手,当先冲入阵中。
卫青见匈奴大队人马入阵,便于高处挥动令旗,只见汉军人马依次自坎位直奔丁未坤方、丁卯震方、丁巳巽方、丁亥乾方、丁酉兑方、丁丑艮方,直至离位。另有车骑从离位开始直奔艮、兑、乾、巽、震、坤、直临坎位。卫青仗剑仰天大呼道:“藏形隐迹,步我罡魁。我知其人,人无我知。动植如意,叱声鬼随。疾如水火,鼓舞风雷。变泽成山,翻天覆地。我身坚固,安然默然。万载长生,与道合仙。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白羊王打起精神率众驰入阵中,却是不见汉军一兵一卒一车一马。正自惊骇,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铺天而来,军士尽皆不敢睁眼。忽然风停,又见到处是火,浓烟滚滚,烧得匈奴哭嚎连天。霎时火住,却是雷霆万钧,暴雨如注,冰雹“哗哗”,打得匈奴抱头捂脸,鼻青眼肿。冰雹刚息,又见满地沼泽,污浊不堪,兵士陷入泥浊,不能自拔。泥浊不见,便是悬崖峭壁,座骑难行,人马摔进悬崖。匈奴将士正自落魂丧魄,不知所以,早被汉军一枪一个,刺个正着。只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入阵匈奴死伤大半,蒲泥王拼死保着白羊王左冲右突,刚刚出得阵来,却被苏建赶上,一枪刺中蒲泥王咽喉,蒲泥王扑地倒下马来一命呜呼,白羊王却趁机打马逃脱。还有匈奴见势不妙,不敢突入阵中,算是捡了一条性命,惶急向符离方向逃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