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赫道:“如今不知皇上对我王是否起有疑心,我王不可轻易入朝,自投罗网。”
刘建道:“如今大事还未谋划就绪,如不入京,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过早暴露了意图。”
晋昌道:“微臣以为千岁说的有理。如今大事尚未谋就,若是仓促行事必遭败绩。不如先稳住朝廷,使它不备,待我王万事俱备后出其不意,方能取得天下。”
陈喜道:“千万不可。淮南、衡山二王谋划败露后,朝廷必然对各路诸侯倍加小心。今无端发来圣旨,指责我王不朝,其中必然有诈。”
刘建大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朝廷并未抓了我等把柄,量刘彻不敢对我如何。如他无端对我下了毒手,诚恐诸侯王公愤,那时天下诸侯联合讨伐,大厦岂不立即倾覆?他刘彻不会不虑及于此。”
枚赫苦谏道:“我王千万不可跳入刘彻所布陷阱。”
刘建道:“此乃小儿之见,无须再言。”刘建遂决议要入都朝圣。临行,王后抱过刚刚过了五岁生日的女儿刘细君前来送别。
刘建走过来瞧着女儿花朵样嫩脸,用手指点了点,又亲了一口道:“小女儿貌若仙子,将来不是国母便是王后。”
小细君瞪着一双水灵大眼喊了一声:“父王。”
刘建应了一声又亲了一口转身乘辇出了王府,却听远处有童谣传入耳鼓道:“走着看上横山,二十日内不得见。”
刘建乃问送行众士道:“此主何兆?”
晋昌道:“此主二十日后我王方可安然回府。”
刘建大喜,遂命驭车官打马前行。出得江都城,刚刚驰上驿道,马车突然停止不前。驭车官道:“禀千岁,前有枚赫拦道。”
刘建探出头来问道:“爱卿有何要事?”
枚赫道:“微臣今日以死相谏,我王千万不可入京。若千岁仍然执迷不悟,微臣就此与千岁永诀。”言毕拔出利剑,架于项上。
驭车官见状大怒道:“大王今日远行,为何出此不吉之言?”
刘建也道不吉,遂哼了一声,命绕过枚赫加鞭前行。
枚赫见刘建对自己不屑一顾,仰天长叹道:“枚赫空怀不世之才,每择昏聩之主,即今日不自处置死期亦不会太远。”遂拔剑自刎。
刘建出得江都,早有驿马飞报武帝,武帝飞马传去手谕,命由少府徒为河南太守的孟贲拦住刘建,宣读圣旨。命九江中尉孟巳率领人马立赴江都捉拿人犯。
却说刘建自驿道飞马驰向长安。坐在车内正自一路盘算着谋反大计,却有前卫禀奏来至河南地界。刘建探出头来,要看看河南风物,心道:要不了多少时日,河南就是我刘建的天下。正自抿嘴得意,却见前面一干人马拦在驿道上。
刘建只道是剪径马贼,待至跟前,未等对方答话便怒斥道:“何方蟊贼王架?”刘建随行人等呼啦啦尽皆拔出利刃,准备厮杀。
内中一人赶忙下马跪奏道:“河南太守孟贲奉皇上旨意,在此恭候大驾多时,为大王洗尘。”
刘建听得,兴高采烈。心道:皇上对本王竟然考虑的如此周到,亏得未听枚赫之言。冒险入京朝圣,恐怕诸侯之中只有我刘建一人有得如此胆略。遂下车搀起孟贲,拿出王侯架势寒暄数语,随同孟贲步入郡署。
当有府役先将刘建随行人等以吃宴为名另行处置。
刘建入的厅内,便有府役“哗”一声站于两厢。孟贲也突然变色,扭过头厉声高喝道:“刘建,你可知罪?”
刘建方知大事不好,要得退出郡衙已来不及,急呼叫自家随从。孟贲笑道:“你就不要再抱幻想了,他等早已被本太守拿下了。”
刘建只得强装镇静道:“孤卖堂堂一王,你待如何?”
孟贲道:“你是王?哼,你是谋反的罪王。”
“即是有罪,只有皇上才能审问定罪,一个小小郡守岂奈我何?”
孟奔哼了一下慢慢拿出圣谕,威严地道:“刘建接旨。”
刘建再次色厉内荏道:“此必矫诏,本王不接。”
话音未了,早被府役一脚踹跪在地,只听孟贲朗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都王刘建,世受皇恩,不思报效,反欲图谋不轨,造反之形已现,为肃纲纪,特赐自裁。”
刘建早已瘫痪在地,孟贲递过来早已为他准备好的鸩酒,他用颤抖的手极不情愿地接了过来,用绝望而呆滞的目光望着威严的郡署,他似乎看到无数牛鬼蛇神张着血盆大口向他扑来,他无可奈何地一口吞下了鸩酒,他凄厉的惨叫了几声,“腾”地倒在地上,身子痉挛了一阵,口吐血沫,三魂散尽。刘建既死,孟贲立即知会尉孟巳,孟巳当下发兵五千,飞速赶往江都围了王城,将人犯一个不漏的捉拿归案,依律重处,并改江都王国为江都郡,除了又一隐患。唯刚满五岁的刘细君,武帝看了一眼甚是喜爱,不忍加诛却又无人抚养,便将其留在宫中命宫女照看。
武帝自除了三王以后,心道:内忧已除,还要结好西域诸国,彻底斩断匈奴右臂,从根本上消灭匈奴,永绝汉朝后患。遂与群臣商议此事。
乃有博望侯张骞献计道:“臣前在大宛时,见有邛竹杖蜀中布,该国人道是从身毒(音juan du天竺转音)国贩运而来。身毒国在大夏西南数千里,国土邻接大海。以臣揣度,大夏离汉朝一万二千里,居西南,身毒国又距大夏东南数千里,有蜀地产物,必然离蜀地不远。如今出使西域若从羌人境内通过,路途险恶,羌人刁难;稍微向北,就会被匈奴擒获。如果从蜀地出发当是捷径,而且又无寇阻。”
武帝道:“爱卿所言甚是。以卿之见可派何人为使?”
张骞见武帝此说,知帝有意派自己探察出使西域道路,便道:“微臣愿去西南探路。”
武帝大喜,遂命张骞即日启程,附蜀郡及犍为郡组织探险。不是张骞即打点停当入朝辞行,武帝大加慰勉。张骞刚刚退出宫去,武帝便入内沐浴。刚刚出得浴盆换了便服,忽然想起前番卫青率军击胡,因失了赵信、苏建两军,未对卫青格外加封,生怕卫青心有不快,便要法外施恩,御驾要到大将军府上拜望。一来示之以宠,二来也好探望一下姐姐平阳公主,便命太监摆驾。
皇帝出宫,人未到达,信早传出。卫青率了夫人平阳公主及家人在府外恭候。以礼接了,请至客厅,上茶已毕。卫青道:“皇上亲临敝府,臣下万不敢当,不知皇上有何要事?”
武帝道:“朕今日特来探望阿姐,走亲访友,人之常情嘛!”
平阳公主在侧,忙道:“皇上如此看得起姐姐,却便折煞姐姐了。”
武帝道:“哪里哪里,皇帝也是人,皇帝也有亲情,也有七情六欲。”
平阳公主听得皇帝说到七情六欲,忽然想起那年在平阳侯府为武帝献美而使卫子夫成了今日的皇后,如今却是没有美人可献。暮然,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忙问道:“皇上平日闲来无事,在宫中是否赏舞听乐?”
武帝随口答道:“以看奏牍为要,只便稍有闲暇,听听歌曲,看看跳舞。”
平阳公主道:“皇上是否对歌舞情有独钟?”
武帝道:“朕是喜欢歌舞,朕还想得便就宫中组建一个专门配置歌舞的乐府。”
卫青道:“却便是好,本朝以前宫中尚无此等去处。”
平阳公主道:“亏皇上能够想到此处。有了乐府,既可时时谱出新曲,又可将民间歌舞撷来,甚是便利。”一边说,她忽然想起了与自己相处颇善色艺倾国的李姝(音:叔shu)兄妹,今日何不将他兄妹荐与皇上,遂道:“姐姐有一故交李姝,能歌善舞,色艺俱佳,其兄亦善音律。皇上如果愿意,可将李姝召入宫中,管使皇上心满意足。”
武帝道:“何方人士?”
“中山人。”
“其兄何名?”
“李延年。”
“现为何职?”
“其兄原为宫中乐人,因犯奸辱宫女之罪,受了宫刑,现为狗监。”
“何等出生?”
“出生倡伶世家。”
“既然是阿姐所荐,毕非凡凡一般,朕自当召至一见。”
平阳公主莞尔一笑道:“皇上若是一见,只怕刻下便即销魂,要学那尚衣轩第二了。”
武帝也笑道:“姐姐好取笑我。”
平阳公主立即命人出府去接李延年兄妹。未几便见一辆马车飞奔而至,听得门役相报,卫青及平阳公主忙出门相迎。
李家兄妹见大将军及平阳公主双双出门相迎,都道自己乃是一下贱倡伶,何曾受过如此礼遇?真个受宠若惊,手足无措,急忙行礼。
平阳公主忙搀了李姝,口中只道:“不可如此,不可如此。”遂扶着李姝,进得大堂,然后道:“快给皇上行礼。”
一言既出,只惊得李家兄妹轰然汗出,只道自己又犯了王法,不敢多问,只硬着头皮心惊肉跳的走上前来。待至近前,武帝睁开龙目一瞧,惊得“啊”地一声叫了起来,不知武帝为何惊叫,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