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公孙敖被雾迷失了方向,正自焦急万分,却见前面山下有一帷帐,便率五六骑飞马赶去,要捉胡儿带路。谁知刚一接近,便从帐内射出一箭,当有小校大叫道:“将军快躲来箭。”
公孙敖本是行伍出身,听得响声本能的头向一边一偏,恰好从耳边射过。公孙敖大怒道:“龟儿子竟敢暗算爷爷,看我不割了你的狗头才怪。”说罢手一挥,随众便冲将去捉了老丈出来。
公孙敖举戟欲要结果老丈性命,谁知戟尖即将戳到老丈心窝却突然住了手,老丈更是毫无惧色。公孙敖停住花戟滚鞍下马道:“老丈多有打扰,公孙敖给你陪礼了。”
老丈头一偏哼了一声。公孙敖忍住气又道:“我汉军乃是仁义之师,今番只是要为匈奴老弱讨个公道,请老头儿把我军带入祁连山。”
老丈怒骂道:“汉人都是吃人的恶狼。杀我同胞,夺我土地,无恶不作,还说的那么仁义,真是不知羞耻。”
公孙敖耐着性子微笑着道:“汉人只杀匈奴王公贵族,不杀老弱病残。今日你若带我入祁连山,我熬黑子一定重重有赏。”
老丈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道:“那,那,那你能赏我老汉何物?”
公孙敖道:“就赏你锦缎五疋匹如何?”
老丈道:“不行不行,太少太少。”
公孙敖道:“奶奶个熊,胡儿都是这般贪心,五疋还嫌太少。我家皇帝赏我一次也不过五疋。”想了想又狠狠心道:“好吧,那就赏你六疋吧,这番总不少吧。”
老丈佯装为难的答应道:“看你这黑货不像咬人的毒蛇,我就带你们去,不过说话可得算数。”
公孙敖忙一叠声应道:“一定一定。”
老丈遂带着汉军大队人马向山中奔去。
却说骠骑将军霍去病与公孙敖分道后,率众直向居延泽奔去。不过二日,大军行至均耆水畔。前军校尉赵破奴忙派小校驰入中军禀报。
霍去病纵马来看。但见均耆河水不深而流急,河不宽暗礁多。俗话说近怕鬼,远怕水。前军士卒大多不会泅水,望见浊流滚滚,惊涛拍岸,尽露惧色,畏缩不前。
霍去病下马来到水边,顺手拾得一根细枝抛将进去,但见树枝迅速下漂。霍去病又脱了裤子,下水试了试流速,然后上岸命三名士卒泅水渡河。
三名士卒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争相推诿,不敢下水。
霍去病拔剑在手,怒目圆睁道:“军令如山,有令必行。为卒者一旦听得号令,遇谷跳崖,逢河涉水,义无反顾,岂可畏缩不前。今听我号令,一齐下水。目标,对岸,下水。”
三卒听得霍去病号令,哪里还敢推诿。遂“扑通”一齐跳下水去。一人未游多远,便被一个急浪打入水中,再也未得浮将出来。一人游未数丈,见同伴被水淹没,更加胆怯,忙即转头游了回来,只有一人拼命游至对岸。
霍去病见一卒复又游回,当即赶将上去,一剑结果了此卒性命。
高不识见状急忙谏道:“未若就地宿营,待探得可渡之时再度不迟。”
霍去病斩钉截铁道:“兵贵神速,刻漏必争。若待匈奴探知我军在此渡河,必击我半渡,那时损失必是更惨。”然后对众军大喝道:“大军作战,号令必严,违令必斩。马乃天生会水,今每人各驱坐骑入水,牵着马尾游向对岸。”说必亲自打马下水,当先向对岸游去。
众军见主帅身先士卒,却便壮了胆气,争相泅渡。不过半日,全军刚刚安全渡过,整好队形,却见远处尘土滚滚而来。
仆多大惊道:“好险好险,若非将军强令渡河,待至此刻,我军必败无疑。”
霍去病仿似没有听见,两眼只紧紧盯着匈奴袭来的方向。然后道:“匈奴多于我军,要得趁敌立足未稳,立即攻击,敌必大乱。”
高不识道:“何知多于我军?”
霍去病道:“但看尘土浓薄宽窄。”说了即命挥动令旗,准备厮杀。
却说匈奴呼于屠王探得汉军入境,正向均耆水畔行进。立马与都尉呼于日等率领两万余骑,要凭借均耆水天堑,拦住汉军西进。谁知大军刚刚驰至,却见汉军已渡过均耆水列阵河西。呼于屠王大惊道:“汉军行动如此神速,却便如何是好?”
呼于日道:“虽不能击汉军半渡,但汉军今背水为战,地形对我甚是有利,待至全军列阵毕,即可与敌厮杀。”
呼于屠王道:“只便如此。”
却说霍去病见匈奴前军已定,后军还在不断集结列阵,便挥剑大喝道:“今日我军背水一战,后面没了退路,只有拼死力战,方有生路。”喝毕,喊一声“杀”便纵马当先冲向匈奴。后面汉军一个个像飞箭离弦,冲向敌阵。喊杀声和战马嘶叫声交汇为万钧雷霆,震得山摇地动,江河倒流,鬼惧神惊。
呼于屠王立马刚定,阵脚还未扎稳,却见汉军大海波涛般冲来。匈奴哪里还能抵敌?战马惊得只向后退,士卒吓得面如土色。前军仿似溃堤,立被汉军冲垮。兵败如山倒,匈奴前军随着汉军洪水一般冲向后队。呼于屠王见状,急命挥动撤退令旗,哪里还能来得及?霎时,前军拼命后撤,后军立足不住只被挤得前冲。两下里你进我退撞在一起,堆成人山,自相践踏,叫骂不绝,哭嚎连天,死伤无数。
呼于日见全军大乱,退路也被自己人马堵塞,令旗一无作用,无奈挥刀在前,对准自家兵士,一边砍着血路,一边保着呼于屠王后撤。
校尉赵破奴立于马上,四下观望,见帅旗下众都尉保着的必是呼于屠王,遂左手执长戟,右手执短刀,边杀边冲向匈奴帅旗,未几便追上呼于屠王。
呼于屠王正在惊慌逃命,赵破奴突从后面大喝一声道:“呼于老儿哪里逃去?”
呼于屠王听得大喝,下意识扭头回看,被赵破奴一戟戳下马来,随手用戟钩了呼于屠王铠甲,拨转马头,用力打马拿起呼于屠王便往回拖。拖至汉军队中,令士卒将其捆定。
呼于日正在前面拼尽全力砍杀自家士卒为呼于屠王开路,扭头看时,不知何时已没了呼于屠王人影。抬头四下寻找,忽见呼于屠王正被汉将用戟顺地拖拽,忙回马来救,却被霍去病瞧得,斜刺纵马冲来,挥起金刀拦住呼于日,未得几个回合,只听霍去病大喝一声,便将呼于日砍下马来,复又一刀,结果了性命。
匈奴见帅旗已倒,哪里还有心恋战,便即四散奔去,各逃性命。
正当霍去病大战呼于屠王之时,公孙敖却被匈奴老丈带着在山中转悠。这日已是第五天了。老丈把公孙敖部带至大漠,黄沙越来越多,道路越走越软,待后一无路径,汉军兵马一个个累得张口喘气,疲惫无力。
徐自为觉得有些蹊跷,忙对公孙敖道:“莫使上了这厮的当了。”
公孙敖有所省悟,当下押过老丈喝问道:“老秃驴,竟敢骗你黑爷爷,今便一剑砍下你的驴头。”说着举剑佯砍。
老丈不慌不忙道:“小人哪敢。这是通往祁连山的近道,越过沙漠已经不远了。”
公孙敖道:“若是骗了黑爷爷,小心你的驴头。”然后又哄道:“却便带路,后必重赏老儿。”
老丈道:“军爷要是怕上当受骗,就先砍了老翁。”说着将头伸向公孙敖。
公孙敖觉得老儿不敢欺骗,当便驱兵随了老儿前进。
却说霍去病大败呼于屠王后,未待休整几时,便命汉军全速向南挺进。不越一日,大军即进至居延泽畔,但见此泽浩渺无边,水天相连,碧蓝透底,微波荡漾,水涟碎金,群鸟汇聚,若飞若浮,芦苇摇曳,真可谓:
东南西北连碧空,倒洗青山山更青。
几缕轻风吻水过,万般柔情尽其中。
汉军士卒有生以来,何曾见过如此美境?尽皆驻足观望,也有胆大士兵干脆下马跳入水中,要想洗却浑身征尘。水中汉兵正自嬉戏,却有霍去病飞马奔来。下马站在水边,怒目相向。
几个正在嬉闹的汉兵,见岸上站着主帅,哪里还敢嬉闹?霍去病也不答话,把手一挥,身边军正立将拿下。霍去病手又一挥,几颗人头早已落地,众皆大惊,一片哗然。
霍去病乃朗声道:“无令停止不前,误我行军大计,格杀勿论。”说毕跨马先行,众军忙即随后追赶。
这日已近正午,大军行至小月氐境内。小月氐因知张骞初次出使西域大月氐国,而且小月氐也常受匈奴侵侮,见汉并数次大败匈奴,也为自己出了恶气,当然欢迎。乃有小月氐王得悉汉军从此路过,遂命小月氐民众箪食壶浆夹道欢迎。
霍去病帅旗一至,小月氐王忙上前搀手施礼道:“闻得上国大军路经此地,本王特在此地恭候大驾。请将军王宫一茶,略表寸心。”
霍去病滚鞍下马揖手道:“大王盛情,末将受之有愧,却之不恭了。”
遂与小月氐王携手同行。小月氐王见霍去病少年英武,大出意料道:“本王还以为将军必是久经战场之宿将,不意如此英俊少年,却时匈奴闻风丧胆,佩服佩服。”
霍去病道:“此乃天子洪福,大汉天威,并非末将所能。”
小月氐王见霍去病如此谦恭,感叹道:“德可宠上,威能服众,气至藏天,勇冠三军,真将帅之才。汉朝有此英才,天下何可匹敌?”遂盛宴款待了霍去病。因了军情如火,霍去病便辞谢作别,率军直向祁连山进发。
却说公孙敖这日被匈奴老丈带入一片沼泽,众军只觉臭气熏天,污浊难闻。看上去平平展展的湿草地,人马一踏上去便慢慢陷了进去。这边伸手去救,谁知人未救起,自己却也没入无底泥淖,汉军因此死伤甚众。至此,公孙敖方大呼上当,立命小校拿了匈奴老丈。
老丈仰天大笑道:“哈哈……我把你个汉猪,今日便叫你等死无葬身之地。大父即死也值得了。”
公孙敖见说,气得怒发冲冠,五内俱焚。双手高高举起利剑,“嘿”一声一剑砍了老丈头颅。那血头“嗵”一声落入泥中,带着白须的嘴唇兀自一张一张,似乎还在讥笑公孙敖的鲁莽与轻信。
公孙敖杀了老丈,气的“唉”的一声蹲在地上,胸膛一起一伏,胡须一动一动,牙齿“咯咯嘣嘣”。
巍峨雄壮的祁连山已历历在目,霍去病还不知公孙敖是否如期到达祁连山,遂派探马与公孙敖联络,谁知回报却使霍去病大失所望。霍去病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他放慢了马速,紧张的思索着。
霍去病命汉军离祁连山口十余里安营扎寨,他率赵破奴、高不识等校尉赶至祁连山口观察。但见匈奴关塞依山而筑,两面山体陡峭如削,即连猿猴也很难攀援。两山之间是一峡谷地带,峡谷宽约一里,长约有五六里,内中方是关塞。不但大队骑兵不能展开,而且兵马一抑进入峡谷,必将受到两面山上敌军滚石夹击。关前乃一宽阔地带,只可容纳二千余人。关塞全是大石砌成,高约数丈,中开一门,甚是坚固。
霍去病看了匈奴关塞道:“此关易守难攻,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可智取,不可强攻。”遂与众校尉一起返回汉营。
霍去病率众查看山口地形,早有匈奴小校报于酋涂王。此时,酋涂王正与单恒王、稽沮王及单巴都尉饮酒作乐,闻得汉军至谷口察看,遂大笑道:“我祁连山关固若金汤,看他霍儿子如何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