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周云澈停下批奏折的笔,无奈地看向下首笑得眼角含泪的墨色衣袍男子:“还没笑够?有这么好笑?”
该男子体态修长、秀眉如墨、凤眼红唇、五官如琢。样貌与坐于上首号称“周国第一帝王”的周云澈不相上下。只是不同于周云澈所表现的儒雅贵气、淡若明风。此人笑颜时开,端的一派风流笑面,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哪怕两人长相有七分相似,但谁都能一眼辨得出不同,哪怕他们是双胞兄弟。此人便是周云澈的胞弟,唯一一个还设府在都城的王爷,周左澈。
周左澈摇头,笑着向周云澈作揖道:“与皇兄相识二十来载,小弟竟不知如仙般的哥哥还有如此无赖的面孔,与小弟的不要脸相比,完胜。小弟甘拜下风、甘拜下风那!”
周云澈淡定地再次提笔,头也不抬:“仙人也总有下凡食人间烟火的时候。而且你那什么比喻?仙?那是形容女子的……”忽然反应,周云澈停笔,幽幽望去:“你什么意思?”
“噗!意思就是……”周左澈笑得更欢了,忙不迭道:“下凡好!多下凡!一定要多下凡!皇兄,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那我就不必舍近求远去寻志同道合者了。我以后一定要多进宫,不!要多住住,更要多拉你出宫去威风一把。”
周云澈朝他一笑:“出宫就不必了,反正你以前在宫中的居所朕叫人打扫一番,要什么时候住,住多久,都随你,而且……”周云澈顿了顿,对他笑得更温柔了:“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你别走了。正好这段时间国库空虚,朕手头紧,正好把你那王府收了。相信,必能得一笔不小的财富。”
周左澈笑不出来了:“别!我好不容易才说服母亲让她同意我出宫,府里头多自由!再说了,那王府还是你花心思为我建的,人家都说你待弟弟好,我对哥哥你呢,那可是感恩戴德的。你要是无故收了王府,臣民们指不定在背后怎么说道你呢。哥哥,皇上,您可是明君!”
周云澈勾唇:“你再啰嗦,我不介意做回暴君昏君。”
周左澈泄气,乖乖坐下,但嘴上还是毫无收敛,嬉笑:“我这不是觉得太难得了么?你是不知道……”说着,周左澈又来了精神,直接凑到周云澈跟前:“那些个大臣们当时那不可思议,被你摆了一道后知后觉的表情,我真是……太难得一见了!我看着他们在朝下的表情,听着他们那些个话,哎呦喂~你知道我忍笑忍得有多辛苦不?什么呜呼哀哉、难以置信、气煞老夫也,简直一套一套没完的。尤其是不知道谁喊出那句‘皇上他到底怎么了!’,我的天,可说到人心坎儿去了。还好忍住了,不然我当时就要扶着殿上的柱子仰天大笑了。”
周云澈叹气:“有这么好笑么?”
周左澈灿烂一笑:“说真的,这反差实在是……好笑,真的好笑。”说完,兀自又笑起来。直到感觉周云澈目光变了,这才假正经起来:“咳嗯!不过还别说,这法子吧,特别好。真的,立竿见影,快而生效,我提议你以后确实可以多用用。”
忽然想到,周左澈忙问:“诶,皇兄?话说你是怎么想到用这招的?要按以前啊,没十天半月的,他们那些人是不会罢休的。你忽然来这么一下,打得他们发懵,不认也不成了。不过私底下嘛……他们肯定要天天缠着你了,这日子,眼看着就不好过了。”说完,还怜惜地拍了拍周云澈肩膀,一脸幸灾乐祸。
周云澈完全停下笔,笑得意味深长:“这个,你得问贤妃了。”
周左澈瞪大眼:“贤妃教你的?”
周云澈笑而不语。周左澈见他默认,不禁感慨:“嗷呦~想不到我这位嫂嫂竟是性情中人,不愧是苏太傅教出来的女儿。给她妃位我倒觉得皇兄你委屈她了,要我说,就该再提一提。不过个妃位,那些人也好意思计较!”
周云澈扯了扯嘴角,无视了他这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胞弟。
恰此时,宫人入内来报:“皇上、王爷。”
周云澈叫起:“何事?”
宫人低头道:“回皇上。大臣江充、李旋……等在外求见。”
周左澈幸灾乐祸的表情更甚:“哎呀,皇兄,您的好日子来了。知道您日理万机,臣弟也不多叨扰,这便走,不耽误皇兄那个……议论国事。”
正抬腿欲走,忽听得周云澈道:“慢着,你等会儿再走。”
周左澈回头,来了兴致:“可是又有什么任务要吩咐?皇兄尽管吩咐。”
“当然。”周云澈的表情,变得相当严肃:“很重要。”
周左澈听言,来了兴致,旋身落座,目露兴奋地待着候命。
周云澈看向宫人:“去回了诸位大臣,朕与左王爷正忙着商议他要选妃之事,现下不方便,让他们都先回去,再有什么疑问或者有意愿的,都可以去王府找王爷谈。”
周左澈点头,挥手赶人:“听见没?皇上与本王正商议着呢,快去回了。”
宫人听言,目露惊诧,很快就退了出去。
“好了,你说有……你刚才说什么?!”周左澈表情由淡然到大惊失色,猛然站起。周云澈淡定地理着批好的奏折,笑着回道:“给你选妃啊。”
“不是,你不是说有任务吗?任务不说,现在你给我选王妃?选什么王妃!现在急着这个作甚?”周左澈瞪大眼。
周云澈勾唇一笑:“这就是你的任务。”
“任务?”周左澈皱眉:“什么任……你阴我呢!”反应过来的周左澈乍起了。
“怎么会。”理好折子的周云澈起身,走向周左澈:“那些个老家伙的确不会消停,所以我就想了,有什么可以转移他们的注意?细细想来,别的什么事好像都吸引不了这些老家伙,既如此,那……有什么比二十几载未娶妻妾长得又是丰神俊朗的左王爷的婚事更好的呢?毕竟后宫妃子的事儿是朕的家事,升贤妃位分与他们家族又没什么太大关系。而你就不同了,有适龄的贵女们可都一直盯着。再说,也不算阴,你这么大了,成家立业不挺好的吗?”
周左澈一把挥开周云澈的手,咬牙切齿:“我不!我不干!”
“不用你真的娶,做做样子罢了。”周云澈丝毫不介意地收回手,勾唇:“这样,我便有安生日子过了。相信长时间内,我会过得无比舒心。”
周左澈崩溃了:“那我呢?我不就没安生日子过了?”
“嗯。”周云澈淡定点头:“我知道啊。也就是因为能让他们缠着你,我才这么说的,不然,你以为我大早派人接你上朝又让你来见我,是单纯地让你看我笑话吗?你有句话说得对,你这日子,确实不好过。”
“你!你你你……”周左澈气得不住甩袖,再说不出一个其它的字。
“行了。”周云澈笑着挥开周左澈指着他鼻子的手:“赶紧回府吧。就你府里那点儿人,拦得住堪比千军万马的文武百官?”
周云澈的话提醒了周左澈,周左澈只得急匆匆走人,边走还边回头恶狠狠地看着周云澈:“这账我记着了!这次我不会原谅你了,死了心吧。十年之内,小王我绝不会为你再做一件事,更不会和你说一句话!”
周云澈笑得温和:“你这话不是说了挺多句的么?”
周左澈彻底黑了脸,狠狠拂袖,风风火火出门。
暗处的程平、游歌不禁哀怜地目送周左澈远去,面上也出了薄汗。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主子这是杀鸡儆猴呢,看来,对主子无比尊重才是王道,生存之道!
而今日的后宫,也很不太平。先是自先皇后过世以来,从未在后宫留宿的周云澈歇在了兰亭阁的消息不胫而走。紧接着,三道圣旨砸得众人目瞪口呆。
苏元夕穿戴完毕,正要带着人去祥安宫,秋月却突然惊呼:“主子,我忘了同您说件事儿了!”
苏元夕皱眉,结果还没有问出来,却被告知传旨大监李四来见,让苏元夕听旨。
“旨意?什么旨意?我怎么会被发圣旨?”苏元夕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带着人出去了。
……
“秋月,你要说的便是这个?”怀里揣着圣旨,苏元夕半是恍神半是回神地看着秋月。
秋月挠头:“主子,昨天发生那样的事,我连皇上都没顾上,光盼着您醒来,这旨意自然也就……”
“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苏元夕伸手打断秋月,揉着额头,将圣旨随意丢给一旁的秋风:“帮我把这东西锁在库里,今日去请安叫人给我备轿子,我有些累,就不走过去了。”
“主子,您怎么了?”秋风秋月见苏元夕一脸疲惫,担心是不是苏元夕因为昨天受寒了。
苏元夕摇头:“我没事,就是脑子有些发晕,没什么大碍。”
“参见贤妃娘娘。”
“起来罢,何事?”苏元夕看着进来的宫人。
那宫人低头恭敬答道:“娘娘,方才太后娘娘派人传话,说让娘娘好生修养,最近几天便不必去请安了。还有,太傅大人来了,现下正在门外求见。”
苏元夕一听,忙赶着出去。
“娘娘?!”
苏元夕半跑着出去,后面的三人吃了一惊,匆匆才追上。
“贤妃?安昭仪?”秦安然错愕不已:“为什么本宫一点儿风声都听不到?”
侍女点头:“娘娘,是真的,圣旨都已经下了。而消息,是皇上下令要封锁到今天的,所以并没有及时传来消息。”
秦安然皱眉,百思不得解:“入宫不过四日,这贤妃本事也太大了!李惠也还是当上了昭仪。简直是荒唐。这怎么会是皇上干出来的事?”
“兴许,是皇上对贤妃娘娘暂时新鲜得紧吧?”
秦安然不赞同地摇头:“不可能。皇上不是这样肤浅的人。再者,贤妃的长姐也不同凡响,却没见皇上对她上心的。嫡女没什么,偏是这庶女……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