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迟飞拉开双肩背,随手将堆在上面的衣服拨拉到一边,露出下面一捆捆的百元现钞。
“住几天我还没想好,先押这些吧。”掏出两捆放在前台。
大堂经理捏着手帕不停擦汗,放低声音说:“迟先生,我们酒店提供安保级的贵重物品保管服务,您是否……”
没等他说完,“不用,我背着更放心。”
开玩笑,这包在自己身上才最安全,想偷想抢先追上我再说。不过就这么背去巫即也确实不是个事,抽空得去办张卡。
这么想着,迟飞没留意大堂经理皱成一团的苦瓜脸,拿了房卡就往电梯走去。
“迟先生,您真的不考虑一下么……”
他瞅着,包里少说也有几十万吧……方才大喇喇地当众开包,前台边上几个人可都瞧见了的,万一在酒店遭窃,事可就麻烦了。
大堂经理愁啊,现在土豪的玩法真是让人看不懂……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迟飞头都不回地进了电梯。
他找准楼层直奔西餐厅。临去之前,先跑了趟卫生间,换上包里另外一身衣服,重新变出一张三十几岁男人的脸。
进了餐厅,果然在靠近露台的桌子发现了篮球脑袋,迟飞选了斜前方的位置,正好面对着他。
瞅了眼四周,零星有几桌客人,他学着点了披萨和沙拉,看着吃起来很方便,有人直接拿在手上就往嘴里塞。
“李家那边咱们怎么回?”
“先拖着吧。”篮球脑袋翻着菜单,说得漫不经心。
“要我说就不应该搭理他。”说话之人脸上挂着不屑,“李家一直跟着老二,现在突然联系咱们存了什么心可不好说。”
“存什么心暂且不说,我看对那边死心了是真的。”篮球脑袋眯起一双圆眼,整个人的神情立刻为之一变,透着股精明,“我那哥哥是块什么料,这么多年李家也该看出来了。这时候换了话事人,摆明是想借着新人上台转风向。”
“这时候才想起来转也太晚了。”
“在商言商,只要有利可图,啥时候都不算晚,你懂个屁!”篮球脑袋啐了一口,“李家和那边牵扯那么深,如果没和咱们谈拢就急着转,到时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那咱们和李家谈么?”挨骂那人缩了下头。
“谈啊,为什么不谈。怎么说他们手里还是握着些好东西的。只不过什么时候谈就得看我心情了。”篮球脑袋手指敲着台面,“对了,李家这新人叫什么来着?”
“李铤,金字旁一个朝廷的廷。”
这名字,迟飞莫名有些耳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儿听过了。
篮球脑袋那桌的菜陆续上了,他切着牛扒一边往嘴里送,一边问旁边的人,“李昊的伤现在什么情形?我一直觉得这事蹊跷……”
李昊!
耳后的绒毛一下子都竖了起来,迟飞的心蓦地抽紧,这可是他心上一根拔都拔不得的刺。
“对外一直说的是车祸,没传出什么别的风声。李昊最近又做了次手术,好不容易保下了……”那人在下身不可描述的位置比划了一下,看得篮球脑袋直皱眉。
果然是他!竟然说的是自己老相识。
“会不会就是这李铤下的手?”另外一人嘬着牙花子揣测道,“以前也没听过这人,不显山不露水的,怎么突然就上位了呢。”
“蠢!”篮球脑袋拿着叉子“梆”得敲在那人头上,“李景泰老糊涂了么,让自相残杀的人上位,现在黑社会都不这么玩!”
“他们李家可不就是黑社会……”捂着头的人小声嘟囔着。
篮球脑袋白他一眼,“李家隔了一年推这新人出来……看来是彻底放弃李昊了。”
“我可是知道这李昊,野心大得很,据说从老二那边套了不少那啥的消息呢。”说话的人挤着眼,故作神秘,“他那么心高气傲一人,如今落得只剩半拉身子指不定生不如死呢。”
“自不量力!”篮球脑袋搁下叉子,“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那边几位也一个德行,明明是凡人却总痴心妄想。”
“还不是老爷子之前惯得……”
“就你废话多。”篮球脑袋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我还有约,你俩该干嘛干嘛去。”说完甩手便往外走。
迟飞见状,急忙将几块披萨卷成一摞,三两口塞下肚去,学着前面人的样子亮出房卡,说了句“记账”,也匆匆起身离去。
原本只是盯梢模仿对象,却没成想时隔一年再度听到了李家的消息。他已经顾不上琢磨什么微表情了,满脑子都在想这篮球脑袋到底是何方神圣。
看着他打上出租,迟飞没多想也拦停一辆跟了上去。
其实自己也不清楚这么做,到底是因为篮球脑袋勾起了他想再多了解些李家近况的念头,还是纯粹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
世上长相不凡的人千千万,可直觉告诉迟飞,萍水相逢的一个人如此吸引他,似乎不是无缘无故的。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灞河河畔。
今天易形的时间有点长,迟飞趁夜色回复了自己的模样,然后将帽衫的兜帽罩在头上,盯着篮球脑袋走进一家看上去很高档的茶室。
二楼是一排临河露台,用细密的雕花格窗分成几个雅间,每间月洞门前垂着纱幔,在夜晚和风的吹拂下翩然飘动,清雅又幽静。
等了几分钟,迟飞踱步上楼,坐进了篮球脑袋背后的雅间,点了一壶在巫姑寨常喝的普洱。
刚喝完一泡,旗袍小姐领着一位黑衣女子,经过自家月洞门,他透过纱幔偷瞥了一眼,那无法忘怀的熟悉身影让他悚然一惊。
赫然是谢绯!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迟飞下意识地急忙转头,紧紧拉低帽子。
上次碰上她还是在巫姑寨碧罗神山,今日竟然在几千里外灞河岸边的茶楼重遇,以这样一种无法解释的方式。
他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