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陈松早早的到茶语书林等着,到点便看到徐志强戴着棒球帽鬼鬼祟祟的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四处张望。陈松觉得有点丢脸,堂堂一官门子弟,怎么会弄的如此狼狈。
进了门,徐志强长出一口气,看到陈松,眼睛一亮。
兀自坐下来倒了杯水,像几辈子没喝过水一样大口大口的吞咽。
陈松说:“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我们院长在哪儿?”
院长在你家。徐志强喝完水算是冷静了一点。
哇靠,你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怎么把院长弄到我家去了,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的,陈松气的全身血液快要倒流的感觉。
上次不是在你家住了两天嘛,你给我钥匙的啊,我觉得以后可能会用得着,就在你家楼下的钥匙店配了一把。徐志强说的轻松,陈松听的毛都要炸起来。
你怎么能这么无耻,不经过主人同意就配人家房门钥匙,陈松问。
咱俩谁跟谁啊。
先别扯这个钥匙问题了,你把院长弄到我家去是什么意思?陈松不想再纠缠钥匙的问题,赶紧抓住问题的重点问。
前段时间我让院长帮我出的一票货出了问题,对方一口咬定是假货。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买卖?
“就是一些宝石啊稀有矿石啊之类的”,徐志强郁闷的说道。
你的货源哪来的?去找他啊。
徐志强摇摇头说:“像我们这种合作关系不能找,出问题了也只能自吞苦果,当时院长在现场看了又看,确认货没问题我们才敢出手,谁知道对方拿到说是假货。”
货值多少钱?你把钱退给人家不就得啦,陈松不以为然的说道。
270万。
什么?270万,陈松刚喝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你们买卖的是什么矿石这么值钱,违法的?
对于是否违法这个问题,徐志强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想了想说:“就是一些像你上次看到的夜明珠那样的矿石,像塔菲石、鸡血石这种。”
等等等等,塔菲石是什么?鸡血石又是什么?陈松追着问。
不知道回家查资料,你只要知道这些都是稀有矿石就行了,这次的问题就出在这个鸡血石上面,本来院长是看了又看,确认是正品无疑,结果买家拿到手非说是假的。徐志强有点无可奈何的说道。
他们凭什么说是假的?有证据吗?
那买家是个山西挖煤的,买这些东西就是为了附庸风雅,到手后拿到朋友圈里炫耀,有个朋友觉得眼熟,这才知道那块石头是他去云南旅游的时候买的,回家的被一个外甥看见,觉得有趣就要走了,不知道怎么就到了徐志强手里。
应该不会啊,院长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吧,他可是地质界的知名人士,不会连工艺品与宝石的区别都分不清吧。陈松慢慢的说道。
我也觉得纳闷,院长信誓旦旦的说当时买的那块肯定是真的,我也觉得院长不会看错,毕竟我们合作也好几年了。
现在买家报警了?
是的,要我们双倍赔偿,我们哪来那么多钱?
这个闷亏你们就认了?陈松的脑袋一炸一炸的疼。
其实我们也去找了上家,上家让我们也报警,说卖给我们的那块肯定是真的。
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就这么躲着?你躲着可以,我们院长可不能像你这样,他有名望有工作,还要靠这份工作养老呢。
你也太小瞧你们齐副院长了,他可不是你眼中的穷酸迂腐书生老头,在一起合作这么多年,名义上是我打头,实际上事事都是他作主,这几年他赚的可不比我少。
徐志强的话在陈松的心里激起一层涟漪,在他心目中,院长就是那种热爱学校,把学生当孩子的老师,和蔼可亲,有时候与陈松一起谈孔论孟还争的面红耳赤,怎么也无法把他想像成一个为了敛财不择手段的老人。难道人的本性都是潜藏的,只有遇到特定的事或物才会最大限度的被激发出来?
陈松回到家,房间里的灯果然亮着,院长正躺在次卧的床上打着响亮的呼噜,桌上一个方便面碗,一包吃剩的榨菜。陈松平时很少在家吃饭,也几乎不做饭,这碗面和榨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简单收拾一下,他打算下去多买点吃的放在家里,估计院长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
刚出了大门,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开过来,与陈松擦肩而过的时候车子顿了一顿,接着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车子那个人伸出头喊:“陈松陈松。”
陈松回头去看,是父亲公司的财务总监,陈松有时候会到父亲的公司里去,与里面的工作人员都有几面之缘,这个人好像是叫齐梁。
那个人把车靠路边停好,大踏步走过来说:“Hey,陈松,好久不见。”
你好,好久不见,陈松的语气维持着刻意的疏离。
这么晚还出去?
是的,去买点吃的,你这么晚来这里是?
哦,对了,我来这里是接家父。
以前没听说啊,陈松说道,之前怎么也从来没碰见过你?
哈哈哈,齐梁开怀大笑说:“家父就是现在住在你家里的齐院长啊。”
陈松脑子里有一根弦搭上了,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一茬给忘记了呢,院长与齐梁都姓齐,当初院长得到父亲很大一笔赞助,中间肯定有个拉线人,父亲不轻易相信别人,愿意做这种公益型的事情,这中间肯定有个重要的人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思绪理顺,现在过去的一切都顺理成章,原来中间那个重要的人是齐梁。
他说不好意思,家父有时候像个孩子,跑你这里打扰了。
陈松说没关系,他睡着了,我去买点吃的,你自己上去吧。
不用不用,齐梁说,你跟我一起上去,一会儿咱们仨找个地方吃点饭。
陈松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且不说现在对院长心存芥蒂,单是齐梁与齐院长是父子这事,他还需要时间消化。
齐梁倒也没有勉强,又随便聊了几句就去陈松家里去接齐院长。
等陈松买好东西到家的时候,房间的灯依然亮着,但已人去楼空。
这件事情后来还是解决了,徐志强依然做他的公子哥,齐院长依然做着他的院长。
陈松问徐志强是怎么解决的,他大大咧咧的说:“和院长一人一半,赔钱呗,不然还能怎么办。”
牛,你们真有钱,你媳妇终于想通了,陈松边说边竖起大拇指损他。损他是因为徐志强结婚后老婆对他管的非常严厉,他赚的钱只要露白基本上就没有剩的理儿,他媳妇说怕他在外勾三搭四,所以要管的紧点。
说到这个,徐志强突然来了兴头,他说我年前就离婚了你不知道?这我哪儿知道啊,陈松说,我又不是你家厨房的小强。
我的人生总算翻开了新篇章,徐志强感慨道。
对了,我最近追到一姑娘,长的那叫一漂亮,身高估计比我还要高,徐志强边说边拿手比划,一头长发快到腰的位置,黑的跟那绸缎似的,名字也很好听,叫郭雅。
陈松听的一身鸡皮疙瘩,按照徐志强以前的说话口气,那应该是:“我最近搞了一姑娘,不丑,胸大腰细屁股大。”他什么时候还会形容人家头发黑的跟绸缎似的啊,还人生翻开了新篇章,这也太反常了,他这算是被女人冲昏了头脑?
那你什么时候带出来给我看看啊?陈松打趣道。
兄弟,那还不一句话,随时啊。
可两个人都挺忙,一直没时间见面,日子就这么飞快的跑啊跑,就这么到了五月份,也就是在那个月,我第一次遇到了陈松。
本来陈松没打算考研,想毕业了就做点自己的事情,但陈总希望他出国,说要学习一下国外的管理经验,过个三五年回来帮他。
但他不喜欢吃西餐,这点他还真没骗我,还真有人因为这个不出国的。他一想到要在国外啃面包火腿过个三五年就有点绝望。他后来就跟陈总说想考研,等读完研究生再出去,反正他爸身体壮着呢,暂时也不需要他。
就这样,他就开始像普通准备考研的学生一样,在图书馆认识了刘厦,然后又认识了我。
事情到这里本该告一段落,陈松继续着他的学生生涯,即使认识了我,谈个小恋爱,半年或一年之后分手,再谈恋爱,直到遇到最合适的那个人,结婚生子,接手父亲的事业,若干年后我会在买菜的路上经过一个报刊亭,不经易的瞄到了在财经杂志上封面上的他,然后回忆一下往事,一声叹息。
可这世道不会让你就这么顺风顺水按步就班的走下去,总要生出点什么事来让你感受到命运的存在它们才会满足。
6月初的一天,有个朋友跟徐志强说上次他赔钱的事情是被人坑了,坑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齐院长和齐梁两父子。
要说这世上真有无巧不成书之说,之前提到过买家是拿到朋友圈炫耀被一个朋友发现是假的,那个朋友说是去云南旅游的时候买的旅游纪念品,后来被一个外甥拿去了,拿走的时候外甥还说现在这工艺品做的越来越逼真了,一眼看去,跟真的似的。
东西被拿走后呢,舅舅也没当回事,本来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直到他看到那块假鸡血石被以高价卖到了朋友的手里,他这才觉得事情隐隐有点不对劲。
后来详细问了煤老板朋友,他说是从一个官二代那里买的,现场还有个地质学的教授在场,那个教授打包票说是真的,他这才放心买下来。
而这个外甥的的父亲正是一个地质学教授,他把思路一理,连忙给他外甥打电话。
你知道这外甥是谁吗?徐志强讲到这里,压低声音问陈松。
陈松说我哪儿知道啊,我又没掺和你们的事情。
这外甥姓齐名梁,他爹是谁想必你也不用我多说了。
那你不是说货是从上家那里买来的嘛,又不是他们父子给你的。
对,这也是我之前大意了的地方,当时有人跟我说有对双胞胎兄弟家里有块祖传的鸡血石,品相非常好,我便带着教授特意赶赴外地,与那两对双胞胎兄弟约了见面,双方都有诚意,再加上教授鉴定后确定是真的,价格也合适,我们就买了下来。后来的事情你差不多都知道了。徐志强说。
听到这里,陈松听出了点疑点,他问:“那对双胞胎兄弟家里有祖传的鸡血石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告诉你的?这个人很关键。”
“就是……就是我上次跟你提到过的——郭雅”,徐志强压着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