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未未还记得,那天好冷,风声呼啸着从耳边刮过,让人瘆得慌。
当她再次被蒙上双眼时她便明了,此番不死便活了,虽然知道绑匪不会杀掉自己,但是不到最后一刻,自己的命运是否会被改写,仍然是个未知数。
山路崎岖难行,不久前才下过雨,泥泞的道路不得不让沐乘风降低车速行进。
陈庄村,一座已经废弃了的旧村庄,村中的人十几年前在国家的帮扶下早就全搬到了新住所,所以村落早早已荒废,剩下的不过是几处摇摇欲坠的房屋罢了,而这里,正是沐乘风的目的地。
根据沐乘风提供的思路,警局的工作人员很快锁定各大出城路口的服务区,查询是否是服务区的工作人员中近日是否曾有异常。
后来经过多方排查,最终锁定了高速北出口的一名收费人员。
通过调查监控显示,那日陈未未从医院被绑离开时,高速北出口便有员工开着一辆私人车辆往着城内走,而最终车辆在经过某段高速路口是隧道路段时却消失了将近五分钟左右,隧道长五百米,而且高速路上有限速,无论开得如何慢,这消失不见的五分钟分钟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隧道口没有监控,但距离隧道口出口五百米处有一处监控,正是通过对监控的调查,才得知了这条结果。
那当日的那辆私家车消失不见的那五分钟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后来经过现场勘察,隧道口旁下三百米有一条国道,顺着国道的位置往上有一条小径,正好可以通向隧道口,护栏很低,只需轻松一跃便可通过。
而国道下向前一公里左右的路段正好是绑匪弃车逃亡的地方,四周都是废旧的居民楼,自然没有监控,所以当时查到这里就没了线索,却怎么也没想到绑匪利用了监控这个漏洞,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了,也从这可以判断出来,绑匪对A城的环境十分了解。
后来通过监控的比对,私家车从隧道口出口出来后直接往着城南收费处赶去,在这里,绑匪将车停在了服务区,且找了个监控看不到的位置。
开车的男人正是送了毯子给陈未未的年轻男人,后来警察再去找他的时候,服务区告知的是年轻男人已经辞职。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纵然绑匪的计划周祥,却也是漏洞百出。第一,隧道口那里就留下了破绽,第二,年轻男人的突然离职,都是让人产生怀疑的对象。
调查至此,一切结果显而易见,最终警方通过对车牌号的追踪,显示车辆早已经离开了A城,朝着南边三百多公里处的陈庄村方向行驶而去,而此时,距离陈未未被绑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天。
警局制定好行动方案后快速出发,而沐乘风在听到最终目的地的时候就冲出门,发动引擎快速离开。
冷风吹得陈未未直打哆嗦,凌乱的发丝被风吹起,随即狠狠拍打在脸上,陈未未有苦难言,她发誓,要是自己能活着回去,一定将这头倒长不短的头发剪掉,为自己的脸蛋报仇。
凌晨四点了,没有听见鸡打鸣的声音,虽然之前陈未未也从未听到过,她心想,真真的是荒郊野外啊,实打实的大山沟,连跑都不好跑出去,指不定还会摔断了腿,给自己徒增悲伤。
沐乘风是第一个到达陈庄村的,但是看着四周破旧的房屋,泥泞的道路,他有点不相信陈未未会被绑到这么个地方来,但是本能驱使着他大声喊道:“陈未未……陈未未……”
一声、两声、三声……
如此循环往复,却始终未有人应答,沐乘风的心开始莫名慌乱,本来四周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恐惧,可唯独他却跟个没事人一样,他知道,对于他来说最大的恐惧便是失去陈未未。
若知会这样,当时他就应该把她带回去,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一天都能够陪伴着她,这样就不会把她给丢掉了。
原来失去一个人的消息得不到任何的回复是那么的煎熬和恐惧,他不禁心疼,那么他无声无息离开的那几年,陈未未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心莫名的抽搐,他明白是病情有些复发了,可若是找不回陈未未,纵然养好了这颗心脏又有什么用呢。
一筹莫展之际,陈未天的来电显示让沐乘风暂时平静了一些。
“喂。”沐乘风有些困倦,似乎有些疲于同别人交流。
陈未天语气有些急促:“警局刚得到消息,未未可能被绑匪带到了离陈庄村不远处的佃江口,你朝着那边去。”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语气严谨的说道:“不要一个人,跟着警察,万事切记小心,不要莽撞。”
挂了电话,沐乘风很快便驱车下山往着佃江口赶去,正好赶上警局的最后一辆车,沐乘风便紧跟其后,朝着目的地赶去。
成漾遵守了约定,凌晨四点准时带着犯人到达了目的地,他随身配备了枪,而且到达目的地后给部队里发了信息,万一绑匪出尔反尔,他只需尽量拖延时间,应该就能等到救援,不管怎样,他是一定要保护陈未未的安全。
“人带来了,按照之前的约定,把人交出来,我便将人给你带过去。”成漾掷地有声,丝毫无所畏惧,这是职业所养成的习惯,他的心理素质极强,不然便愧对于特警二字。
轮椅上的人双手双脚都被绑着锁链,但好似习惯了一样。
中年男人看到轮椅上的人后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人没错,就是胖了,面容却没了以前那般自在,更多的是麻木。
中年男人推着陈未未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佃江口的水径上,狭窄的路段一次仅容许一人走过,身下便是五六米深的江水,陈未未走在上面,纵然眼罩已被拿开,但是夜色朦胧,江水冲击着巨石的声响在耳畔来回激荡,让她内心十分胆怯。
年轻男人在她前面带路,中年男人在身后押着自己,陈未未心里俨然有一种被黑白无常押着走黄泉路的感觉,仿佛就像自己真的死去了一般,可是内心万般的恐惧感告诉她,她仍还活着。
江水奔涌,冲撞在水径上偶尔能感受到轻微震动。
两条平行的水径一条在左,一条在右,间距十米,绑匪将陈未未从左侧带向对岸,成漾推着犯人从右侧带向对岸,然后两方放下人后再同时往回走,八百米的横跨江面距离,纵然哪方想悔,都是没有机会的,滔滔江水,一不小心掉落,有可能就此一命呜呼,绑匪的这个交换位置选得极佳,可见动了不少的心思。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可是却未曾想四周突然围过来了众多警察,将成漾和绑匪惊了一下。
前后夹击被围堵,中年男人眼怒凶光,恨恨的看着成漾道:“你……你居然不听从安排。”
而成漾本人也是一脸茫然,他自己也觉奇怪,就算是医院值班的同事发现犯人被自己私自带走,将消息上报给了部队,按理说警局也应该不会这么快赶到。
现在两边都正处中心位置,绑匪心中十分急躁,自知被骗,中年男人明白自己这次插翅难逃,扑通一声跪地,眼神自责的看向轮椅上的犯人,悲叹道:“阿旺,是哥对不起你,是哥对不起你啊……”
沐乘风站在岸上神色紧张的看向陈未未,陈未未看起来十分紧张和恐惧,脸色看起来苍白无比。
沐乘风悬着的心得以暂时落下,看着陈未未暂时没事,他心里也就踏实许多,可情况随时有变,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他也一直关注着陈未未的动态。
陈未未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她亦能够感受到体力不支,她也在努力坚持,避免自己会不小心掉入江里。
水径被江水击打着,微微的震动让陈未未内心十分不安,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她才不想死了还做个水鬼。
中年男人依旧跪地不起,同轮椅上的犯人诉说着自己的过错,对岸的警察一直拿着话筒在喊话,让中年男人赶紧把陈未未送上岸。
好吵啊,陈未未的脑袋一片混乱,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好吵,好吵,江水吵,警察吵,绑匪吵,所有人都在吵。
身体的不适让陈未未晃动了几下,看得岸上的沐乘风心惊胆战,他急忙脱掉身上的衣物,预防陈未未有可能会体力不支掉入江里。
噗通……
两米高的高度,还未来得及等沐乘风脱完衣服,陈未未就重重的从桥径上跌落至江中,江水的冲击力很大,陈未未刚掉进水里,就被冲走很远。
年轻男人飞快入水,想将陈未未给抓住,却是入水后连陈未未被冲到哪里都不知道。
沐乘风崩溃叫喊了一声,眼眶瞬间变红飙泪,飞快着跳入江中,朝陈未未掉落的方向游去,可是距离太过遥远,陈未未跌落江中后一瞬间便没了影,任由着沐乘风找了好久,也都始终没有看到陈未未的身影。
沐乘风崩溃极了,哆嗦着身子大声的在江面上绝望的叫喊着陈未未的名字,却始终未能等来一声答复。
“未未……”
沐乘风又再一次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又梦到陈未未了,再次看到她掉入江中,然后自己和警局的人始终遍寻无果。
起身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最近这样的梦境时常会出现,已经整整五年了,他的心里始终还是无法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