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这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黄沙,在清冷的残月映照下反射出朦胧的亮光,穆飞虎知道,只要越过这最后的屏障,他们就算是彻底的逃出生天了!跳出了这层层的围追堵截,然后继续往前,他们就可以回家了,可是这谈何容易!
先不说大军从突围之后,就没怎么休整过,为了能够跳出包围圈,七天前他们不惜冒险,借助风雪的掩护急行军,虽说成功摆脱了敌军,但也偏离了原定的路线。不过幸运女神这次好像终于站在了他们的一边,他们却也因此歪打正着的没有再次落入敌军的包围圈,这些虽说后来听说的,但是却也让大家庆幸的同时,也对将军们的决策更加的有信心。所以当军队再次面临一个重大抉择,是绕远还是横渡那有八百里死海称号的戈壁滩时,大家几乎没做任何思考就同意了他提出的方案!不过这想想也正常,绕远意味着他们得继续在敌国的土地上逃窜数百上千里,期间不得不再次与敌人短兵相接,因为在这北国的草原上,一支敌国的军队想要彻底摆脱他们的追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而草原上的汉子,基本上都是天生的骑手和猎人,自己这剩下这残兵败将根本无所遁形,若是再次被围住,那就不是想着往哪里逃了。
三天前,在准备和休息了整整一天之后,他们踏上了这崎岖不平却难以留下足迹的戈壁滩,虽然如预测的那般,追兵大部队果然没有冒险跟随自己也进入这茫茫戈壁,而是选择了绕远并派遣少量追兵和斥候远远跟着。但是即使如此,己方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那群尾随在身后的草原精锐,就如同是老鹰盯着无路可退的猎物一般,随时准备给予致命一击。为了消除这个隐患,同时也为了补充给养,军队在进入戈壁差不多一日之后,不得不反其道而行,出其不意的与占据优势的追兵决战,凭借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和更加精锐的武器,取得了歼灭大半追兵的战果。己方虽然大获全胜,也获得了不少水、肉干等物资以及马匹的补给,但是却也损失了小半的人马,而现在对于将士们而言时间就是生命,并不仅仅是要抢在绕远追击的敌人前头走出这戈壁,还有就是他们要趁着给养尤其是水耗尽之前,跳出这鸟都不愿飞过的鬼地方。之后的一日,大家几乎是不眠不休的,终于成功的走了出来,只是现在不要说马,就是人都震得像是要散架了一般,整个军队精疲力竭的到了即使看到希望的曙光,都是眼下这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出了那乱石遍地的戈壁,此刻走在这由小石子和沙土堆积的沙地,感觉就如同是踩在棉花上一般,有一种使不上力踩不到底的感觉。此刻估计所有人都知道,这还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因为继续走二十来里才能真正走出戈壁进入沙地,他们现在只不过是走在两者的交界处而已。几乎所有的将士都知道,前面的那个沙地,对于此刻他们这一群轻装简行,已经极度缺水的军队而言,是又一个难以逾越却必须面对的困难!
对于前面的沙地,不要说身为主将的穆飞虎,就是那些残存的将士们也可谓是很熟悉了,也许正因为熟悉,所以大家才丝毫没有从一个险地活着走出的欣喜若狂,因为他们清楚还另一个险地需要面对,而且那里对于此刻的他们而言,绝对是比八百里戈壁还危险的险地。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后方有人前来驰援,但是通讯早已经断了将近一月,又有谁会知道他们此刻的现状?虽说已经派出了人快马加鞭的先行回去边城报信,但是沙漠中的环境就如同小孩的脸,又有谁能保证活着回去,然后在合适的时间之内接应上,所以在没有看到救援队伍之前,还是得靠自己努力的活着才行。
这块沙地并不是那种无边无际让人绝望的沙漠,它也就两百余里长宽,可能是因为挨着戈壁的缘故,里面不要说绿洲,就是绿色的植物都几乎不可见。其实这里一开始并非如此,据说数百年前,这里还是一个方圆近百里的胡泊,有祖龙山的雪山融水灌入,水草丰美被誉为是女神的眼泪,周边还有森林和草原,因此聚集了不少人,尤其是在大夏李氏在此发迹并定鼎天下之后,还有了龙兴祖地的称呼。可是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祖龙山的雪山融水改道了,导致流入湖泊的水越来越少,再加上风吹日晒人吃马喝的,竟然让这神女湖一日不如一日。先是天气开始变得喜怒无常,渐渐地湖面开始缩小湖水变咸,然后就是北部的沙土随着狂风南下,彻底覆盖了湖面并与原本湖底的泥沙聚集成了眼前的沙漠。而且仿佛是女神为了惩罚人们的破坏,自那以后原本湖区的区域,就几乎没下过一滴雨,而且在风力的作用下,沙地变得起起伏伏,异常松软以至于人行马走,甚至比在戈壁之中要更加的耗费力气,加上风沙等缘故,也就变得人迹罕见。
这还不是大家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所在,最困难的还是他们已经基本上断水了,如果说在城里,黄金是能让所有人疯狂甚至以命相搏的东西的话,那么水在沙漠中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坚韧和强壮的汉子,没有水在沙漠之中不要说三天,就是一天就会因为缺水而虚弱到就连虫咬鼠噬都躲避不开。自己的水在两个时辰之前就已经一滴不剩了,给了一个还未及冠的小男子汉,一个今年才破格加入学院的优秀学生,不符合年龄的他却偷偷的加入了此次的出征,自己知道的时候大军已经到了敌人的地界,他也只好同意让他与其他三十余名学院即将毕业的学长一起亲身体验战争,没想到经历的却是一场失败的逃亡。自己很喜欢这个少年,不仅因为他是战友托付的儿子,是自己的义子,还因为少年有他小时候的影子:一样的坚韧,但是却比自己要敏言善行,此次更是小小年纪就经历了如此多的的生离死别,可是他却能咬着牙的紧紧跟着大部队坚持了几天几夜,没有掉队也从未喊过苦,因此只要能活着,就是囚军复兴的希望。
前路黄沙漫路且艰难,但是他们并非只有眼前一条路可走!距离此处东部大约五十里,有一处废弃的前朝古城,那里有他们在出征时掩藏的一些多余物资,里面就有水,虽然量不多,但是省着点总是可以的坚持到走出沙地或是援兵接应到的。不过这里面却有一个不得不面临的危险,就是要去小城补给,那就意味着是在主动向敌人靠近,那座小城正在敌军行军的必经之地!大概是因为沙漠的中央原本是湖泊的缘故,不知道多少年堆积的沙土竟然使得那里密布流沙区,一旦人马路过轻则陷足,重则就此深埋沙海,因此就算是囚军以往的训练,也从未尝试过从中间穿越沙地,都只是绕道两侧相对平缓踏实的区域。原本若是有把握,自然是毫不犹豫的从西部路线返回,而且距离算起来还要近一段,但是现在肯定是不行,因为就是此刻就已经有断水的危机,这还是大家省吃俭用的结果。可是他不知道敌军的情况,进入戈壁之后,他就没有再收到敌军大军的情报了,不过按照常理猜测,估计也已经快要进入沙地区域了,这让他多少有点担心这样一来会是自投罗网,若是如此,这剩下的千余人就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穆飞虎开始有点后悔起之前的那个决定,他不安排人带着足够的粮食和水,同时命令他们不惜任何代价,以最快的速度回边城求援,告知留守人员大军的现状,然后让他们组织救援。倒不是他不相信会有人过来接应,郭鸿飞绝对是个值得信任且经验丰富的老人,有他带队肯定能够有人活着到边城,而只要边城还有囚军驻守,也就一定会派人前来接应。但是经过几个时辰的反思以及不时报告而来的军队现状,他现在却觉得自己的这样一个小疏忽,很有可能会葬送囚军!一方面是他们现在的给养,不要说眼前这上千人,就是全部聚集给一对人马使用,也不足以确保他们能够安然走出沙漠;另一方面是即使有接应,先不说沙漠中运送给养只能靠人力,量少且困难,就是说自己这上千人马在这茫茫沙海,就如同是沧海一粟,又如何能够准确的接应上?这里面需要客服的困难太多,若是一旦郭鸿飞他们没能顺利回到边城,或是自己与接应部队错过亦或是接应队伍晚了一天半天,自己这上千人的人马估计就彻底的完蛋了。这让他此刻的决定变得异常困难,虽然最好的办法大概是重新派出人马,但是他不想再犯之前的错误,毕竟这事关上千人的生死,还是要群策群力才是,所以他并没有再火急火燎的安排人前去求援,因为现在任何一个不利的信号,都有可能使得军心彻底的涣散,他必须留住这残存的大军活着的希望。
本来这个烦心事已经让他心有不安,可是比起那个这几天一直困扰他的那一股猜摸不透的感觉想比,就又有点小儿科了。而且不知为何,那种让他心悸的感觉,随着他们越是朝着家的方向靠近,就越是强烈的样子。那种感觉像是虚无缥缈一般,可是又死死的缠绕着他,他伸手去抓并想扯到眼前仔细观察时,看到的却又只是两手空空,还有好几次他都像是要抓住什么似得,可那种感觉却像是比泥鳅还要滑溜,他于是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再次从指间滑走。不过也不是全然的没有收获,此刻他的脑海里,正浮现出几个名字并日益的清晰:成候、军师、燕王……。
一个多月之前的秋分时分,以燕王为和平大使的使团,在出使草原却在仅越过国境线五十里处遭遇截杀,全团包含送行的北部军区大将军全部殉难。当朝嫡系亲王和一品守边军侯,不明不白的冤死异国他乡,举国震怒,帝王更是惊闻后数次因伤心而昏死过去,醒来后就执意要复仇并明令要查明真相,随后兵部迅速组织中央军和禁军协助北方军区大军反击的策略,而此次朝廷指定的领军大将正是年迈的成侯。对于他自己可谓是并不陌生,他在少年的时候,就有人一遍遍的告诫过,一定要提防成侯!参军之后,本以为迟早会与他相见,可是直至他成为皇帝御封的三品封号将军,他也没能与这个帝国当今军方第一人有过任何的接触,而随着对方的年岁日高,这个可能估计愈加微小了。只是谁又能想到,今年年初他竟然领着皇命到边城劳军,虽然借口军务只是与他见过三面,但是却也足以让他对这个数十年恩宠不断、位高权重的实权军侯忌惮不已。他记得,成侯初到边城之后,就表现的对自己的军队很感兴趣的样子,甚至还在一开始的时候露出过招揽之意,只是在自己拒绝一次并有意无意的表示已经有靠山之后,他竟然就真的再未提起,但是却驻留了半月有余才满怀欣慰的离开,倒不是他发现了什么,而是因为突然感染了风寒,只能驻留边城,直至病体康愈之后才离去。那之后得有半年时间,就发生了燕王被刺帝国仓促反击之事,但是毕竟是事发突然,兵部一时难以组织占绝对优势的人马,于是拟定以主力二十五万人马分三路呈品字形直插敌军腹地,东西侧翼各派遣一支精锐部队为奇兵,牵制敌军并侧翼包抄,实际出兵三十万却对外号称发兵五十万,以求震慑并一举歼灭敌军,报仇雪恨。
自己所在的军队驻扎于帝国西部边陲,隶属于边城特别战区的乙种军,原本只是一支由囚犯和刺头兵组成的临时部队,经过他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们十几年的努力,终于通过抓住东西方商贸护商的机会,逐渐发展壮大并被皇帝赐名为护商军,还归属军部直管。虽然编制仍旧是乙种军编制,但是依靠护商的收益以及一些灰色的手段,部队的装备和福利都可以称得上冠绝整个帝国,实力和战力更是不弱于帝国最最精锐的甲种军,数次被征调参战无一败绩,私底下获得了“囚军不过万,过万不可敌”的美誉。也许正因为此,加之之前成侯对于他以及他所在军队的美誉,他虽然不够级别,却也有幸被宣召参加此次紧急且极度机密的军事会议。由于军情紧急,兵部又暂时没有就近的精锐部队能够承担起侧翼包抄的重任,最后这个任务在一番衡量并在成侯一锤定音之后,交由他所在的部队完成。
要知道这可是他们囚军第一次独自承担如此重任,需知单独引一路大军远征敌国,可是多少为将者梦寐以求的经历,而且这样一来,自己和大军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大展一番手脚,因此全军上下无一不是跃跃欲试。以往他们也被宣调的参与过多次对外的协同参战,可是不仅需要处处受那些眼高于顶的甲种军制约,还要被分去大部分功劳,实在让他们觉得憋屈,所以他们怎么可能放弃这个能够让他们扬眉吐气的机会。而这一次单独成军的出征方案,好像是专门为了让他们能够发挥实力而专门设置的一般,对于他们而言可谓是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只需快速穿插,打草原一个出其不意就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战果。由于时间紧迫,经过一番紧急动员并经过多方的考量,最终他们精挑细选了1万余人,以最机动的方式,按照拟定的行军路线,仅仅七日即越过沙漠并深入敌后八百里,达到预定的几个地点之一:大洼地。
谁又能想到,本来以为只不过是一次相对轻松的突袭和策应,可是实际情况却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他们先是在大洼地刚一驻扎,就落入敌军的层层包围,而那绝对是有预谋的埋伏,否则凭借己方大军的谨慎,绝不会落入陷阱之后还不知!经过战算,他们没有选择固守待援并牵制敌军的稳妥策略,而是以破釜沉舟的姿态,以重装步兵与硬弓箭兵打开突破口,继而以重装骑兵与车兵开道,终于突围而出。可是敌军的数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期,又是草原大汗率领草原精锐亲征,加上本来就占据着有利地势,因此战果可谓惨烈至极,担任突击以及断后的重装囚军队几乎是一战而没,军队元老后军统领呼延正和前军统领萧不平及以下营长以上将官十余人战死沙场。
第一次突围之后,部队就损失了将近一半的精锐,且所有辎重几乎损失殆尽,面对从后面层层围追上来的草原骑兵,军队不得不选择有利地势,再次使出断尾求生的策略,在又付出了牺牲近半人马的损失之后才彻底跳出包围圈,然后向着敌方腹地迂回。就这样一路且战且退,好在草原并不缺少马匹和给养,才能坚持到现在,但是一路损耗下来,等到跳出敌军的包围圈,就只剩下不到两千人。前日有与尾随的追兵大战一场之后,加上一路上因病因伤等的损耗,就只剩下眼前这千余人的样子。虽然人越来越少,可是他们的表现却让穆飞虎心生感激和自豪,因为不管面临如何的绝境,他就没有看到有人退缩过,只要他站起身,身旁的人哪怕是互相搀扶着,都要挣扎的站起并用坚定和信任的目光看向他,只要他向前走,他们就会紧紧的跟上。这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负担,因为他是他们的将军,是他们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
刚才经过的这片戈壁,有一个诗意的名字:雨见愁,据说从未有人看到过有一滴雨或一片雪落入这片土地,反倒是风从未停歇过,于是细小的沙粒随风而下,堆积成了眼前这茫茫的沙海。他不知道自古以来,有多少人成功的横渡过这仿佛看不到尽头、除了石头就是石头,连一点绿色一滴水一个活物都找不到的死亡之地,这不仅仅三天,虽然准备充分,己方还是有数百的兄弟因为这严酷的环境,永远的躺在了那冰冷的山石之间。
按理说此刻大军已经算是逃出生天并看到了活着的曙光,穆飞虎也很想松口气让自己尽量不看上去那么的愁眉不展,但是他越是如此想,就越是觉得一直堵着心的那种感觉更甚。他知道这绝不是因为担心部队会被再次包围而产生的焦虑,虽然身后还远远的跟着不知多少的敌军斥候和哨探,但是他肯定没有敌军的主力部队追过来,毕竟这样一条没有任何补给的险路,任何理性的人都不可能冒着大量死伤甚至全军覆没的风险,全军轻装简行的全力追击。所以现在即使是做最坏的打算,追兵仍对自己穷追不舍的,那他们就只能绕过戈壁滩,这样一来他们就必须多走至少四百里的路,即使他们占据天时地利,又有换不完的骏马,还夜以继日的不眠不休追赶,也不可能在短短三日消除这个巨大的差距,而根据他的经验测算,敌人大军现在距离自己最近也有上百里,平地尚需全力奔驰三四个时辰,这足够让自己和兄弟们从容的逃走。
可是这个让人舒心的判断,却仍旧让他丝毫的轻松不起来,反而觉得心情更加的拥堵,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那种比危险还危险的玄妙感觉,不止一次的提醒着他,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这让他在过去的十几年,躲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必死危机。他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的整理一番自己的心绪,弄清楚到底是什么让他一直无法放下心,穆飞虎于是拉了拉缰绳,身下也大口喘气的骏马就慢慢的放慢了脚步。思绪一旦回到了现实之中,耳边的杂乱马蹄声也就渐渐的大了起来,还不待他转身并下马,耳边就传来一个略显稚气却粗如铜啰的声音:“哥,俺可追上你了。”
穆飞虎不用看就知道,来的是穆铁柱,是他收养并认下的一个弟弟。穆铁柱天赋异禀,身高九尺体重将近三百斤,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巨汉还天生神力,不仅能够将数十斤的刀枪棍棒舞的就像小孩手里的玩具似的,甚至还曾在训练的时候摔死过两匹骏马。只是由于心思至纯至净,又力大无穷,看着就如同是一个四五岁的稚童,对自己极为的依赖,所以干脆将他任命为自己的掌旗官。虽然只是一个无品无级且极为辛苦和危险的撑帅旗小兵,但是自己的这个傻弟弟却很是享受,因为他认为这样就能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这个哥哥,就没人敢欺负他,也不会挨饿还顿顿有肉吃。也正因为此,他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既是一个永远也吃不饱的可爱傻子,却也是整个军队最醒目的士兵。
“哥哥怕你跟不上,就停下来等你一会。铁柱,你饿了没有?”穆飞虎很和蔼的问道,毕竟自己的这个傻弟弟,是一个不知道累为何物的怪物。
“俺不饿,就是有点渴。”大汉牵着马,一只大手摸着脖子,傻笑着回答道。他牵着马却从不骑马,倒不是马载不起他,而是他嫌马载着他跑的太慢,于是马匹之于他就变成了一个帮他驮吃喝和那杆标志性军旗旗杆的交通工具,但就是这样,他硬是跟上了队伍,还一直坚持到了现在。期间他也数次消失在乱军的奔逃之中,但莫不是因为部队在迂回的路上重新遇上,或者他顺着痕迹慢慢追上,亦或是睡着了被路过的兵士发现并扔在马车上带着,大家都称之为傻人有傻福。
“铁柱没有水了么?”他仍旧是很和蔼的问道。
“俺还有水,可是龙哥哥让俺省着点喝。”傻大个拍了拍马背上的水袋,有点气呼呼的说道。
“渴了就再喝点,不过确实要听龙哥哥的,要省着点喝,等回了家,哥让你喝酒喝个够。”他俯身摸了摸憨傻大汉的头,仍旧是语气和蔼的说道。
“真的?哥哥你对铁柱真是太好了,俺也不多喝,就一坛子就好了,省的弟弟妹妹又笑话我,说我喝了酒不听话打醉拳。”傻大个很温顺的顺着他的抚摸转了转头说道。
“这次有哥哥帮你撑腰,你就放心喝。对了铁柱,刚才你说看到了龙哥哥,还知道他在哪个方位么?”穆飞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问道。
“俺只顾着找哥哥,都忘了从哪里过来了。”傻大个举起手,对着四周指了指,最后却是摸了摸头傻呵呵的不好意思说道。
“那铁柱能帮哥哥找到龙哥哥么?”穆飞虎仍旧是和蔼的说道。
“能,咋么不能,我这就给哥哥喊他过来。”傻大个一听就是直起腰,拍着胸脯的说道。
“唉,铁柱,今天你怎么这么勇敢,你平时不是最怕龙哥哥,打不过又逃不掉,所以才那么听他的话么。”穆飞虎像是逗小孩一般的说道。
“俺什么时候怕龙哥哥了?”傻大个像是怕被人抓住自己做了坏事一般,四下瞅了瞅然后嘟囔道,见穆飞虎仍旧是一副微笑的表情,才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俺只是老抓不到他,要是比力气,俺一只手都能赢他。”
“嗯,咱们铁柱力气最大了!快帮哥哥将将龙哥哥喊过,然后再让大家都休息会。”穆飞虎赞许的说道。
傻大个哦了一声,然后就对着人多的对方,深吸一口气的大声喊道:“龙哥哥,俺哥找你。俺可不怕你,俺哥都说了俺力气最大。俺哥哥还说了,让大家休息会。”喊了几遍,才力竭停下,然后对着穆飞虎就又是呵呵的傻笑,仿佛是想要得到表扬一般。
穆飞虎虽然在看到大汉张口之后,就快速的用手堵住了耳朵,可仍旧是觉得耳朵里震的嗡嗡响,而身下的骏马,更是被这犹如穿金裂石般的巨大声音惊得四蹄抬动,发出了几声响亮的鼻息,像是在表达不满似得。穆飞虎对此只是笑着的轻轻摇了摇头,自己的这个义弟,若非智力就如同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以他的天赋秉异,绝对能成为当今天下的第一猛将,就连战神国的那位都不能望其项背,此刻对于他幼稚的求表扬的举动,他自然是不吝表扬,竖起大拇指并对他赞许的夸他厉害。不过这个寂静深夜突然发出的的声响,却也将这沉闷的只剩下马蹄声的氛围打破了,先是哄的就是爆发出无数声的大笑,然后就是一声声的龙将军,将军找你、大家就地休息之类的话语传出,刚才还死气沉沉的队伍,像是突然恢复了活力,很快就传来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声,而更多的马鸣和呼噜声也是此起彼伏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