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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七彩贝壳

海龟奶奶还在睡觉,小海龟轻轻地爬下床,从柜子的深处用爪子扒出悄悄藏好的玩具。那是一条用五颜六色、参差不齐的贝壳串成的大链子,贝壳是他这半个月来,每天辛辛苦苦、仔仔细细地从被海水洗刷过的海岸边挑选出来的,他还特意游到深海里,扯了几根长长的海草把这些贝壳打洞穿起来,一条握在手上充实又好看的链子就做好了。

小海龟喜欢把它套在手上,和一大半的空气牢牢地绑在一起,喜欢把它套在身上,像是给自己的肚子捆上一条腰带,喜欢把它吊在一只脚上,再抬起来晃呀晃的,贝壳和贝壳间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如同一个小小的敲击乐队,而他就成了乐队的总指挥,所有的节奏都要跟随他身体的晃动,它沉浸在自己的音乐王国里,把其他所有的事情都隔绝在外面了。所以他并没有意识到,贝壳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奶奶被这吵闹的声音折腾得意识逐渐清晰,终于,她醒过来了。

“这是什么声音?”海龟奶奶睁开了惺忪的双眼,带着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问着。

听到奶奶的声音,小海龟立刻就反应过来,他慌张地把贝壳藏到自己的身后,“没,没什么奶奶,是您听错了。”

“我——怎么可能——会听错?”海龟奶奶沙哑的声音像一口古老的生锈的大钟,钝钝地敲击在小海龟的耳朵里。她慢悠悠地下床,拿起旁边的拐杖,一拐一拐地走到了小海龟面前,她睁大了她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像精准的雷达一般扫视着小海龟,“你身后的那个是什么东西?”

“什么?我身后,没,没有什么东西啊。”小海龟更加慌张地把身后的贝壳往里面藏了藏。

“我看见你的手动了,快拿出来。”海龟奶奶突然提高了音量。

“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面对奶奶强势的逼问,小海龟害怕地颤抖了起来,可是它还是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贝壳玩具。

海龟奶奶知道小海龟不管怎么样都不会亲自把那个东西拿出来交给自己了,于是趁着他一个不注意,突然把拐杖抬起来,伸长去勾他身后的东西,一串五颜六色的贝壳被她扒了出来。

“这是什么?”海龟奶奶用拐杖戳着那串贝壳问他。

“您看不出来吗?这是贝壳。”小海龟一直盯着那串贝壳,生怕下一秒,它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我知道这是贝壳,但是你刚才不是说你背后什么东西也没有吗?现在开始学会骗奶奶了?”趁着小海龟因为自己的话而羞愧低下头的时候,海龟奶奶突然快速地捡起那串贝壳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这个东西可不是拿来给你玩的。”

“还给我,您快还给我。”小海龟急急忙忙地想要上去抢,可是年迈的奶奶却死死地护住自己的口袋不让他接近。他急得眼睛都红了,可是奶奶还是没有要还给他的意思,他一赌气,就冲出了屋子。

“你去哪儿?”海龟奶奶在身后大声地喊着。

“不要你管!”小海**也不回地向外跑着,他要用他的行动来向奶奶抗议,如果她不把那串贝壳还给他,那他就要离家出走,并且再也不回来了。

刚逃出家门的那股子倔劲让小海龟有种很解气的感觉,他跟奶奶赌气自己跑出家门来,自以为可以惩罚到奶奶,让她知道以后不能再这么随随便便地没收他的玩具。可是随着自己跑出的距离离家越来越远,小海龟内心渐渐生出了一股子不安的情绪。

会不会跑得太远,一会儿自己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要是奶奶出来找我了,我跑得太远她找不到我怎么办?奶奶经常跟我说,外面的世界很危险,让我没事尽量不要出去,万一等会儿我真的遇到危险了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的小海龟,脚步突然放慢了,他的双脚越来越沉重,最后索性定在了原地。面前正好是一片大海,就是他捡贝壳的那片大海。

小海龟瘫软无力地坐在了沙滩上,他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双膝,茫然又无措地看着眼前的大海,这里是他平时趁奶奶不注意,偷着最常来的地方。他很喜欢听海的声音,海浪一层又一层地拍打着岸边,风裹挟着海浪一层盖过一层,这让他的心感到宁静又安详。他时常坐在沙滩上,用小小的手掌抓着细软的沙子往自己的身上撒着,配着温暖的阳光,就好像在自己身上盖上一层薄薄毯子,又像一双温柔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身体,不知怎么的,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妈妈。真是奇怪,明明自打他出生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妈妈,可是为什么,时常在梦中,在这惬意的时光里,他会想到他们呢?

小海龟沉浸在自己与这片海滩的回忆中,而当他恍惚过神来的时候,他的神情突然由沉醉变成了惊恐。眼前的大海早已不是那个记忆中温和又平静的样子了,此时此刻的它,像一头凶猛又嚣张的野兽,肆意地在这片辽阔的空间里,叫嚣着,咆哮着。原本蔚蓝色的海面,变成了幽暗的深蓝色,原本温柔的海风,也变成了席卷整个海面的狂风,海浪被它夹带着,疯狂地击打在周围的岩石上,如同一头瞎了眼睛的困兽,在关押他的笼子里面横冲直撞。小海龟站了起来,他想逃走,逃回家,他害怕极了,他想回去认错,想告诉奶奶,自己以后再也不任性,再也不离开家到危险的外面去了。

可是他的腿早就已经软了,哪怕自己的大脑不停地催促着他快点离开,可是他依旧傻傻地坐在原地。海面上的浪花越来越高,浪花像是有腿似的,慢慢地朝着岸边移动,而当那其中最高的一束浪花来到了小海龟的面前时,真正的海浪褪去,浮现在小海龟面前的,竟然是一头巨大的大鲨鱼。大鲨鱼的上半身是暗沉的灰色,下半身是浑浊的白色,两只眼睛分布在尖脸的一左一右,他张着大大的嘴巴,小海龟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那一颗颗尖尖的牙齿均匀地分布在他的口腔之中,他不自觉地想象着如果是自己的脑袋伸进了他的嘴巴里,接着大鲨鱼的嘴巴一闭……

小海龟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他试着活动了一下他的双脚,它们已经可以动了,于是他想装作完全没有看到面前的大鲨鱼,转身若无其事地走掉。他甚至希望这只大鲨鱼的视力不好,并没有看到眼前的自己,这样自己就可以很幸运地逃脱了。

可是想法毕竟是想法,尤其是这种美好的想法通常最后都会化成泡影。面前的大鲨鱼慢慢地张开了嘴巴,就在小海龟以为自己的小脑袋保不住了的时候,大鲨鱼开口说话了。

“你在这里是专门为了等我来的吗?”随着大鲨鱼嘴巴的一开一合,小海龟闻到了浓厚的鱼腥味,这味道熏得他直直地后退了三步。

“我,我是为了等你来的吗?”小海龟被他问得脑子有点混乱,“不,不是,我要走了,再见。”

“等等!”大鲨鱼用他洪亮的嗓音震住了小海龟,“你先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虽然内心十分想离开这个地方,但是又迫于大鲨鱼的威胁,小海龟并不敢撒腿就跑,“你要跟我说什么,我不认识你。”

“现在我们不就认识了吗?”大鲨鱼的脸上出现了焦急的神情,“你可以跟我走吗?”

“我为什么要和你走?我不想和你走。”小海龟警惕地看着他。

大鲨鱼深吸了一口气,他似乎是在尽量让自己显得平和,“你家是不是就住在这海边的那个绿色小房子里?”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小海龟不知道应该对他说真话还是假话。

“你的家里是不是还有个奶奶?你的奶奶平时对你的管教总是很严对吗?”大鲨鱼缓缓地道出小海龟的家庭情况。

“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家的事情?”一听到他说起自己的奶奶,小海龟有些慌了,他害怕大鲨鱼会对奶奶不利。

大鲨鱼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你要不要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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