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仲眠背着光亮站立,张清夏不敢仔细看周仲眠。
周仲眠眉头现在舒展开,眼中带着生机,可是浑身的气质仍然是寒澈,像是崖边的一朵花。
周仲眠径直领着那袋子垃圾走了,身后带着光,张清夏忽然有些想泪目。
或许这种想要哭泣的感觉来的无缘无故,可是张清夏觉得就是有迹可循。
从他递给她一个不倒翁,从他站在这一行的巍峨之处,从他被炸伤,从他的一切地方。
这是一种近乎不分是非的信仰。
不管是非,不管对错。
她就是要追寻着他的踪迹。
她自己都魔怔到不知所以。
药瓶里的药水滴下来,输进血管里,现在手都凉飕飕的,张清夏用两只手取着暖。
张清夏看着来往的人群,大人,小孩儿,老人,世界瞬息万变,时间悄然流逝,谁都不会等待谁,谁也不能等待谁,你在你无力抗拒的东西面前,做出的只有妥协,还有心底里生出来的无力。
张清夏以为周仲眠走了,可是谁知道一会儿又回来了,掂着个袋子。
张清夏道:“您没走啊。”
“没走。”周仲眠懒得纠正张清夏一句话一个的敬词,您您的叫着,有时候真的别扭,周仲眠不认为自己的岁数能撑起来张清夏的敬语,可是他偏偏就是比张清夏大了快一轮。
周仲眠没有坐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张清夏,“刚刚买的奶茶,还烫着,你可以先用这个暖着手。”
张清夏诚惶诚恐的接过来,“谢谢您。”
周仲眠道:“我表姐家的小孩儿一打针就得喝奶茶。”
张清夏手里提着那杯奶茶心想,这是把我当小孩儿了?
他还有个侄子。
“我还好。”张清夏从嗓子里硬是掏了几个字出来,缓解跳动不止的心脏。
心跳还是在加速。
“你自己在这儿可以对吧?”周仲眠又问了一遍,“我得去照看人。”
“您去吧,不用管我。”张清夏回答,“我自己没有问题的。”
周仲眠了然,转身便走了。
张清夏难以抑制自己一直加速跳的心脏。
一直在跳动,声音像是在耳边,听得一清二楚。有规律,还成了节拍。
张清夏想,这是什么狗屎运,这又是什么好兆头啊,最近周围的仙气儿是不是都被她给吸走了?
手里的奶茶氤氲着甜腻的香味,吸管放在袋子里,张清夏自己把吸管插了进去,奶茶的温度还烫嘴。
是红豆味的。
张清夏觉得自己快喜极而泣了。
或许,周仲眠真的是她求而不得的幸运。
这种跟追星虽然不一样的模式,但是确实是同样心情的现状,让张清夏现在云里雾里,脑子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她一口一口的吸着奶茶,奶茶香气极其浓郁,都甜到了心坎里。
……
周仲眠回去的时候罗绿蕙已经在收拾着刚刚吃饭用的餐具和剩余的残羹,罗静志已经醒过来了,正跟罗绿蕙说着话。
罗绿蕙说:“反正您最近是不能吃甜的,您要是吃,我就给我奶奶哭去。”
周仲眠倚在病房门口,听这话也没打断。
外婆去世了很多年了。
罗静志听见罗绿蕙说这话安静了一下,又开口,“我还给你奶奶哭去呢,她走了,你们什么都管着,得,现在吃个甜食都不让。”
周仲眠进了病房,道:“表姐也是为你好。”
“你怎么也来了?”罗静志看到周仲眠,问道,“你没有告诉你妈吧?”
“没有,您放心。”周仲眠回答。
罗静志松了口气说:“没告诉就成。”
周仲眠接了罗绿蕙手里的东西,找了个垃圾袋包住,对罗静志说:“那您也得老老实实的遵循医嘱啊,要不您这身体再不舒服什么的,我就是再瞒着掖着,我妈早晚也得知道啊。”
“你别告诉她不就成了。”罗静志说。
罗静志躺在病床上,多少显出了颓态,他已经不年轻了,早就不年轻了,儿女安家生子,儿女的孩子又还养育了孩子,他早已经是活一天偷一天命了,他老伴走在他前头,他或许早该走,可是他还是有很多都放心不下,放心不下自己的小女儿,放心不下老大不小还没结婚的外孙,放心不下有孩子没多久的孙女,放心不下刚刚长成的孩子。
他牵挂的东西太多了,多到他不想走,也不舍得走。
周仲眠没有搭罗静志的话,坐在病床边上,病床边上的花瓶里是刚刚罗绿蕙托人买回来的花儿,大冬天的温室培育的花儿,好看是好看,少了自然的媚态,也少了原有的香味。
本来就是把那花的本性都压制了,又遑论上让花违背天性香的出奇。
罗绿蕙说:“您瞅那花儿好看不好看?”
罗静志哼了一声,显然是对周仲眠没有回他话不满意。
罗绿蕙笑着说:“你好好养着,养好了等来年开了春咱们去扬州看琼花。”
“我自己能去。”罗静志说。
“我知道您自己能去,我们不是也想去看看嘛?我们还想看雕版呢。”罗绿蕙哄着罗静志说。
周仲眠就静静的听着,看着,时不时的怼上罗静志一两句,罗静志装着生气,又是不理周仲眠。
周仲眠想,如果日子一直是这样,那也挺好的。
罗绿蕙问:“你那个朋友输完液了?”
周仲眠说:“还没有,估计还得一会儿。”
“那你就这么上来了?”罗绿蕙翻白眼给周仲眠,周仲眠装作没有看见。
“她自己能行,又不是小孩儿。”周仲眠说了这句话顿了一下,心里默默想,还真是个小孩儿,年龄是真的没多大。但是比起来山南,年龄倒是大了不少。
“那行吧。”罗绿蕙也没有多说,去给家里的保姆打了电话,问了一下林山南。
林山南在电话那头嚷嚷着问什么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罗绿蕙慢慢的哄着,说等太爷爷休息了就回去了,让他自己先玩。
挂了电话之后周仲眠对罗绿蕙说:“要不你先回去照顾山南,我在这儿陪着姥爷。”
“你能行吗?”罗绿蕙显然不放心,“你自己都照顾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