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对坐着,上午我们还是厮杀成一团的二人,现在在这周遭空气都好像凝固的环境里对坐着。
还是我先开口问道:“先回答我,为什么刚才醒来就放弃抵抗了?”
闭着眼睛的向枣荷染面无表情,连声音都没有一点温度的回答道:“因为我失败了,手下败将的命运自古以来就只是任人处置罢了,挣扎无用,只会让自己更痛苦,还是不要有希望的好。”
真没想到向枣荷染的内心是这样,就好像死士一样,抱着必将有一方于死地的心来挑战,既然如此决绝,那么到底是什么让她那么恨呢?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我盯着她,她没有立马回答这个问题,但是静悄悄的面部没有任何情感变化的,流出一行清泪。
我知道真言符的作用,就是不受情感干扰句句属实的回答。她此番的内心是什么样的感受啊,她独自一人默默流着泪,嘴巴却没有情感波动也没有丝毫怠慢那样,一字一句的清晰回答道:
“有人告诉我,杀了你才能救下莫如风月。我太喜欢他,从我那人生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就喜欢他。我愿意为拯救他而放弃生命。也许我会死,也许我能活下,但是不试试他就必死无疑。”
“是谁告诉你这些?你又为什么会认为我会害死莫如风月?”
“我不知道他是谁,没见过的面孔,男人,个子很高。相貌我并没有看清楚,也没有印象。他告诉我你是妖怪,是狐狸精,吸人精气为生,如果莫如跟你在一起,早晚会被你消耗完精气而死。”
我有些哭笑不得,结果这次也没有套出谁是幕后主使,不过总算是确定,这里有一个人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多半之前的小偷变形事件也是他主使。
我摇摇头,看着安静的端坐在我面前的莫如荷染。
她还是那样跪坐在地上,双手轻轻的放置在膝盖上,柔软的黑色长发掠过肩头,脸上还有因为刚才燥热温度留下的红晕。
我叹了口气,是多好的一姑娘。
“我不会伤害莫如风月,你也不用豁出性命去救他,我有能力保护他。请你相信我,你喜欢他就努力去追求他。我不会是你的阻碍。但是如果你杀了我,莫如一定不会喜欢你。请你理智分析别人跟你说的话,不要再做傻傻的炮灰。你有那么美好的人生。”
她那没有表情的娃娃一般的脸上,泪水更多了。它们一道一道顺着脸颊的形状落下,有些太过顽皮的,还顺着向枣荷染的纤细脖颈,落入衣服里。
我惋惜的替她摘下胸口的符纸,我知道身体里面的她已经听进去我苦口婆心的诉说。我们本无冤无仇,实在是不应该走到厮杀对立的地步。
但是她好像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善良。
她睁开漂亮的大眼睛,还有泪水挂在她的纤长睫毛上。她对我微微一笑,低头扭了扭手腕,转了转脚腕,确认四肢一切无误以后,她站起身来。
直勾勾的看着我,幽幽地对我说:“你说的真的很打动我,但是……你是个妖怪,你别无选择,必须去死。”
她身体还是虚弱的,冻伤也没有好起来,但是她还是挣扎的用力抬起胳膊向我扑过来。她的身上已经没有武器,只能选择与我肉搏。
这其实对我来说没有很大难度,我本来力度上不占优势,但是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主要拼比的就是灵巧与速度。况且她还受着伤,怎么可能战胜我呢。
只是我不理解,之前流泪的她,能够理解的她,都是假的吗?
正当我丝毫不虚,打算迎战的时候,丰仪先生冲了进来。
“停下。”他呵斥道。
然而向枣荷染明显没有将丰仪先生当回事,攻势狂风般袭来并没有减弱的意思。我自然不会示弱,她本就不在理。
“蠢女人,为了自以为的爱情放弃生命,我真替含辛茹苦养大你的家人感到悲哀。”我侧身躲过她第一记打在我右眼位置的拳头,嘲笑道。
“哈哈哈,真是要令你失望了,我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唯一愿意对我好的就只有莫如学长,现在你还要把他夺走,真是不要脸的东西。”她一边大笑一边骂骂咧咧的要发起第二记攻击。
我正要侧身,却见丰仪先生深深皱着眉,三两步冲了上来,先是摘掉了她额头的祝符,然后伸手就抓住向枣荷染的胳膊,用力将它们向后一弯,在那紧并的手腕处猛地贴住一张符纸。
向枣荷染就尖叫着发了疯似的一直努力挣脱,但那双手好像被手铐铐牢了一般,她怎么都打不开,只能被迫将两只胳膊背在身后。
丰仪先生恢复自己平时那副高傲自大的样子轻蔑的冷哼着,捏起了向枣荷染的下巴,慢悠悠的说:“你被催眠了,你自己还不知道。那你知不知道这样下去,你的胳膊会恶化,血液回流,怒急攻心。用不了多久你就会一命呜呼,你不过就是别人的棋子,他让你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去杀一个根本无辜的人。”
他用力掐住她的下巴,在那小巧可爱的脸庞上,留下刺眼的红色印记。然后他恶狠狠的瞪着向枣荷染道:
“你的死那么轻如鸿毛,你能完成任务再去死,真就让那个人欢喜。但你没有完成任务死了,是你自作自受,与他又有何干。你心心念念的莫如,真的知道这一切吗?他甚至不知道世界上有一个你,为了他甚至奉献了宝贵的生命。你真就是一只让人恶心的臭虫,别无选择,只能在泥泞中摧残着自己。你那卑微的样子,就只配住在臭水沟里。你杀不了任何人,你只能杀死你自己。”
我第一次看到丰仪先生这个样子,虽然他的语气很有他个人的讽刺又目中无人的风格,但是我知道他是善良的。他正不顾一切,想要骂醒向枣荷染。
向枣荷染伤心的哭出声来,她甚至放弃了挣扎,蹲在地上。她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一会儿站起来目露凶光,一会儿又不停地哭,就像人格分裂一样,让人感到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