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过得到爹爹的安慰,不……其实我恬不知耻的渴望着。即使是对我的辱骂,也至少让我知道,爹爹一直在留意着我并用他的方式关怀我啊……
但是为什么??他是那么冰冷残酷,我觉得我此时好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晃晃快要支撑不住。他那高大的身躯透露出真正雪狐族的寒冷,甚至是那嘴角轻蔑的一撇,都可以瞬间将我摔进冰窖。
我跌跌撞撞的走着,没有方向。
从今夜,我彻底被判了刑——一个属于无用之人的刑。
现在,我只能忍耐世人的唾弃,亲人的厌弃……甚至,我是爹爹和娘娘人生的耻辱,他们甚至残忍的猜测我的出生了。
我不知道我还能否回到狐族,姥姥是否也会弃我如敝履呢……毕竟,自古降灵不成功的人可以说天资匮乏,尚且可以申请缓期降灵,但是降灵成功还是一无是处的人,就大有可能是狐族的不详之物,他们大多血统脏污,因此被狐仙之灵厌弃,不愿降灵于此。
听闻曾经有也有过狐族在降灵时没有丝毫征兆,后来在族长和众人一致坚持调查中,发现他们大多数人都是半狐,也就是和别的物种的混种。他们的下场只有接受行刑,因为狐族法令有不准与异种通婚的条例。雪狐族与其他狐族尚不能交往过密,若是真应了这传言,这怕是要成为雪狐一族千百年的耻辱,被处以极刑。
呼的周身一暖,我从恍惚中猛的惊醒。
银色头发的雪闫我还是看不大习惯,他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将头发高高束起,现在的样子像个羸弱的困兽。他一手将我揽在怀里,搓了搓我的胳膊:“瞧你,怎么那么凉。”
“你好些了吗?”我抬头,见他面色苍白,实在不像恢复了的样子,着实有些担心。况且刚才他在尚未掌握能力的情况之下经历了大量的能量消耗,想必此时一定还是十分虚弱。
“我们还真是难兄难弟啊。明明是半死不活的身子还要假装没事,然后关心对方。”他自顾自笑了。
我苦笑一下,看样子,雪闫并不知道我的事情,他看样子是才从昏迷中清醒。当他得知了今天的事情,怕是要看低了我,又怎么会与我“难兄难弟”呢?
可能是见我若有所思,雪闫弹了一下我的额头。
“嘶……”我吃痛猛吸一口冷气。恨恨瞪着他:“你现在越来越……”不知礼数四个字挤在唇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以我现在的尴尬处境又怎么有资格要求他一个能力完美匹配数又高的完美雪狐族人,对我以礼相待呢。
“越来越什么??”雪闫凑近了说道,他微微的低头俯视,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睛,我觉得脸一下就烧了起来,慌忙想要避开,他极少有的义正严辞的说道:“别让我小瞧你,雪凝。”随即他又恢复平常的轻松神色,说:
“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但是如果这就是让你不再骄傲的理由,那你可当真配不上你的高贵血统。”
他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伸手把玩植物的景观,好似并没有多大事的说:“无论什么坎你都会过去,这些都是小事。你只是能力增长的太慢罢了,明天跟我去礼后班上课,你肯定会大有进步。反正在降灵祭前,大家都忙着训练感知力,你什么也不付出又怎么会得到呢。”
“我不去。”我站在他面前,为自己的任性深感局促,但是也没有别得办法,我没有办法接受那里大家异样的眼光。
“这礼后班结课就可以选择去城里了。”雪闫起身把我按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胸有成竹的说:“我都替你想好了。这礼后班你若能得到能力的飞速提升,你可以挺胸抬头返回灵山,大家一定会以你为荣。若你实力还是如此,礼后班不给你结课,你大可偷学了他们如何去城里的本事,等你去了城里谁又知道你是谁呢?那里那么多人类,还大多掌控时局,你那么聪明,肯定会过的很好的。”
“你根本我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嘭的从椅子上跳起来,想要逃离开。说实话这实在有点让我感到羞辱,雪闫是个聪明人,他看出我了我的局促大多是好了面子,他的确是给了我两全的方案,但是那样我与逃生的老鼠有何区别?
我匆忙逃离开去,他也没有挽留之意。
我一边跑一边忍不住的哭,眼泪都已顺着我冰冷的面颊流进衣领,我也没有心情去理睬,我只是不愿意去接受,雪闫所说的话中言下之意。
他话语中无不透露他的潜意识里直接刺痛我的现实——我以现在的样子是回不去灵山的。如果连礼后班都不接纳我了,我只能逃跑,远远逃出狐族一辈子不要回来。我知道雪闫是好意,但是这是多么的讽刺啊。一个降灵祭,决定了我整个人生。雪狐族从未出现过毫无征兆的降灵,我若是现在回去,怕群众会效仿前人的做法,从调查血脉开始。
到那时候,给爹爹娘娘抹黑都是小事,万一真揭露出来娘娘与异种私通……恰巧娘娘至今都还生死未卜,更是无法对证。想要族长位子的人可大有人在,这种事情不是不会发生。事到如今我也开始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了,今天爹爹的态度真是太可怕了,我实在不敢细想。他一定知道什么!!
“你看这人不是,刚刚降灵祭那位……”这句刺耳的话大剌剌的穿刺进我的耳道,我一下惊觉,我竟只顾着想自己的事情,丝毫没有察觉我已经跑到了降灵祭结束后热闹的大街。而我一路哭着小跑早已经引起过路人的注意。
我头顶那刺眼的发着金光的华贵凤冠和身后所到之处留下的一大串的雪花无不告诉众人我是今夜最大的笑话。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不要再哭了……眼泪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对于自己今夜这个“无能弱者”身份的妥协。
有句话说的很好。人,由俭到奢易,由奢入俭难。
就像我现在,如果一个人从小受人尊敬,处处被人捧着,享受特殊待遇的长大,在雪狐族内部皆如此,又怎能接受这些杂族小派对我的指点侮辱。
我觉得我真真是用尽此生最大的力气,感受万箭穿心的痛楚,并在他们嘲笑且轻蔑的目光中含泪抬起头颅,按照以前那种步调,昂首挺胸的走在大街上,眼里没有他们任何一个人。
“就是她……什么身份胆敢如此狂妄?雪狐族的狐仙可心高气傲呢……压根看不上她吧。哈哈哈哈。”
“哎呦你们别笑她,她可是大名鼎鼎的雪沭大人的独女呢……虽然亲生与否就不知道了!”
“没准传言是真的哦!听说出了这么大事,这位雪沭大人连一句话都没跟她说呢!哎呀真是可怜呀……”
够了,都够了!!如果这样没有任何后果,我会尖叫着撕烂他们。这些趋炎附势随后墙倒众人推的做派真是和姥姥口里描绘的多面的人类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让人恶心!!
我好似充耳不闻的依旧装作闲庭信步的样子,维持这些做派真是维护我仅有的尊严。可惜我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地,我该何去何从。我该向谁求救!!
“小姐,失礼了。”突然有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还没等我作反应,我就双眼满是漆黑一片了。
我很确定我没有受不了压力而昏倒,大概率是又被罩了起来。
……
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果真是那个熟悉的大厅。深红色的地毯映入眼帘之时,我就确定了我的猜想,是雪瑛的“找人能手”把我抓了回来。
大厅里坐着雪瑛,雪闫,还有看到我立马就心疼的快要抱上来的姥姥。
“雪凝,你还好吧?听雪闫说你自己跑了出去,我已经骂过他了,大晚上的怎好让你一个人。”雪瑛迎了上来,好生仔细的把我扶着,坐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
“谢谢,我挺好的。”坐下了后我才觉得神经松散了些,总算是没有那么多恶意,但是现在也的我的处境的确可悲,雪瑛应该已经预料到让我一个人在街上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才急急命人把我接了出来。
我坐在他们对面,可以的清楚看到姥姥目光如炬,且十分担心。
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没事的。”她对我点点头,然后转头对雪瑛说:“那么现在我们就来开一个紧急会议吧。”我第一次看到姥姥有种意气风发的感觉,她十指相扣很冷静的跟我说,“雪凝,这个事情不可儿戏。我跟雪瑛都觉得,雪闫提出的方案的确是目前的最佳。你,就按照雪闫说的做吧。目前只能赌一把了。”
“可是我不想去礼后班。”我不敢与姥姥的眼睛对视,按照这个方案,我要面对的非议和压力更多了。理论上来说稳妥,但是大多都是我一个人的单打独斗,我为什么要这么痛苦啊。
姥姥示意雪闫和雪瑛先出去,等他们走了,姥姥才开始说:
“雪凝,我已经跟你姥爷说过了这件事,他会额外给你准备一个出城灵符,你如果没有在礼后班有些成效,就用出城灵符自己走吧。”
“我不明白!”现在没有人,我才开始觉得崩溃了。我开始生气的大声说话:“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能安安稳稳回灵山过我自己的生活,你们压根没有使用灵力,有没有灵力重要吗??我现在就是一个废人,我回去过我曾经的生活也不行了吗??”
我脱下头上顶着的凤冠,将它捧到姥姥面前:“您刚才一直盯着这凤冠,我了解您!!您一定知道些什么。对,这是母亲的凤冠,它是为我的降灵祭准备的,您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您打算什么都不说吗?”我很少说那么多的话,但是我心里真的太堵了。
“孩子。”姥姥摸摸我的头:“你很聪明,却很矛盾。”她看着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想,你已经猜到我这么催促你离开的理由……”
“我不听!!你就骗我吧!!”我捂着耳朵尖叫道……其实我就是要亲自问姥姥,我怎能没有怀疑呢??我怎能没听出来她们让我不要回去的言外之意呢!!!
“孩子,我不清楚你是否是雪沭那个家伙的骨肉。我们真的都是在避免那个万一,万一真的如我们猜想的那样,你回去灵山只能是死路一条啊……”姥姥把凤冠捧在手里,仔细的抚摸,把玩,好像在回忆什么,然后说:“当时你娘娘和雪沭只是逢场作戏,她们在城里被召回,只为延续我们雪狐一族的香火,虽然你娘娘回来时并没有肚子,但是她的孕期的确是比其他孩子短了一个多月。”
“所以,我的好孩子,你乖乖的听话,你如果这时候回去,过去那平凡快乐的人生也不会存在了。他们定不会放过我们,一定要查出个水落石出。万一真有点什么,我就成了包庇异种的罪人,最后也会连累到你的姥爷,我们只会再无翻身之地……”姥姥轻柔的抚摸娘娘的凤冠,然后眼睛就开始有了一团雾气,她轻轻呢喃道:“你就好像你娘娘一样倔强又不愿低头,我没有保护好你娘娘,一定得保护好你啊。”
一夜之间从高贵血统的雪狐族长后嗣跌落到疑似异种混血,两个反差仅仅决定于我的生父到底是谁……
“我”的到底有没有存在的价值,“我”到底是什么……